方仁将目光投向窗外,扫了一眼院里的“绿植”,旋即翻个白眼看向阴雨欲来的昏沉天空,不禁嘟囔了两句。
“学校附属医院的风景……是从侧面印证了我们的园艺类、土建类的王牌专业有些名不副实啊。
“好歹园艺和土木都是获批博士点位的,这么寒碜根本不利于病人修养,是钱不到位,还是人不到位……”
虽说院里面基本是光秃秃的梧桐树,连绿色矮灌都难看到几株,是有点影响病人的心情,但方仁也不至于真对医院环境有太大的不满,主要是一直竖着耳朵等方友义爆发等得难受罢了。
他很想知道屋外的两人在谈些什么。
从张云燕的话来看,父母显然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却又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所以谈的可能不止病情,还有旧事。
刚才方友义在出去时脸色很难看,显然是要对张云燕发难,方友义他再了解不过了,老头子这几年脾气是收敛了一些,但涉及家人,芝麻大的事都不会当作小事。
爆发在所难免。
终于,在方仁艰难地吞下第五口味道怪异的皮蛋瘦肉粥后,方友义震怒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病房门传了进来。
“你告诉他了?!”
“张云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这是在玩火,你明白吗?我方家玩不起了,求求您高抬贵手,这小子是我老方家的独苗!”
是很激烈,但这激烈是单方面的且极为短暂的。
因为门的缘故,方仁没有听到张云燕的声音,可能是因为二人是在走廊里面不方便大声说话,也可能是因为张云燕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又可能是因为她对方友义做出了什么解释或承诺。
无论如何,方友义暴怒的声音终于再也没响起。
方仁听不见后面的话,只得化愤懑为食欲,收拾着剩下的两块红糖糕,而两人的交谈在这之后结束得很快,他刚吃完,方友义便径直推开门进来,张云燕则是在门外和他对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虽说对方皱着眉头,但在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眼里方仁什么都读不出来。
“嘿嘿,咋样,臭小子,这王小二红糖糕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吧?”方友义进门后又开始嬉皮笑脸的。
“也就,一般。”说着,方仁吮了下手指,砸吧了下嘴巴,再拍了拍肚皮打了个嗝,“下次再多整两个,要——”
“哪还能有下次!”方友义立即大声打断方仁的话,“你得给你老子省点心,我这每天顶着压力餐风露宿地出去送外卖,为的是什么?你要再出一次事,你妈不得扒了我的皮!”
“餐风露宿?还学了新词,进步巨大。”
“那当然,我们外卖员哪个不是身怀绝技,”方友义嬉皮笑脸地拍了拍方仁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你妈马上来了,待会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嗯……您给妈说早就点好了,但是这些也不是提前点的外卖吧,去了这么久……”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咳咳……”方友义抹了抹额角豆大的汗珠。
“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啊儿子,你这属于没良心了哈,”方友义眼珠一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开始掰着指头数道,“第一这些东西的味道很好吧?第二你老爹我是外卖员吧?他外卖员送和我送,那不都是外卖员送的吗?第三这王小二红糖糕我可是小电驴的车轱辘都骑冒烟又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才给你买到的!”
“这,您要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歪理……”方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张云燕说他比方友义心思缜密多了,实在是误判严重,这老家伙可不简单。
“就是这么个理!”方友义义正言辞道,“如果你待会表现好,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amd?”方仁两眼放光。
方友义随即竖起了大拇指:“yes!”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父子俩一拍即合,就差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了。
热闹过后,病房内重归沉寂。
二人都有心事。
但都没开口。
“爸——”
“儿子啊——”
“你先说——”
“你先说——”
同步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方友义面色严肃,终于先开口:“你爷爷的事,牵扯太多了,好多复杂的情况不仅没有公开,他们连我都不说,我和你妈不希望你掺合进去,现在追究以前的事完全没什么用,我们家现在能过上安稳日子就已经是老祖宗显灵了。”
方友义面露纠结,片刻后才舒展开来沉声道:“张云燕或许是个好医生,但不一定是个好人。”
方仁不解。
“可能她告诉你这些是想拉近关系来问你发生了什么,再去帮助其他学生,但她总是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嘛,比如说来找我,而不是和你说这些,毕竟她个人最清楚谈论这些涉密话题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方仁更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