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认为,我军顶险入湖地,只图一府之地,胆子太小。”
“小在何处?”
“集我全军之力,下湖广一府城手到擒来,自然稳妥,但都是眼前之利。可如此稳妥形势能维持得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言千户方才也说了,湖广之北,皆是重镇,官军驻兵养马尤其多,难道他们知道我们我军攻下德安府后,会似呆头鹅一般,就眼睁睁看着我们重新休整、操练以养兵,等我们一一找上门去与他们斗勇?
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他们定会群起而剿,想想现在这个时候,西北三省重兵已在陕西集结,闯将等人败局已定,与其等他们主动来剿,不如趁我军大破德安,士气高涨,湖广以北措手不及之际,大举进军。
就算不往西去,至少要拿下湖广中部诸城。如此虽有风险,我军可得湖广之富庶,粮饷、兵力源源不断,加之,此时我军战线已经拉长,也能教他娘的官军难辨我军虚实,不知我军从何进攻。”
“德安、武昌、岳州、长沙四府正可与信阳形成一线,东西两侧皆有余地。”陈遇主所言正合殷左禅宜急不宜迟的想法。
梁广邓方两人顿时目瞪口呆,一下子拿下四座府城,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韩彬依然沉默不语。
对于陈遇主此计,也算认可了他的徒弟和二哥的想法,他本不想反对,奈何也是心中缺少底气,道:“如此进军,恐会造成孤军深入险象,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灭,我认为不妥。”
殷左禅瞪他一眼,转而视线又从商榷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杨开的身上,不料杨开也在看着他,他当即走近地图,声容并茂说道:
“大将军且看,武昌之后,我军需跨越长江天险才能往南,我军若连下岳州、长沙两府,官军定以为我军畏惧湖广西北重军,不敢往西去,而这也正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连下长江以南两府,官军怎会不以为我军主力在江南?而这个时候,西北自然就会放松警惕,只要我们在长沙府闹出的声势足够大,施州卫等地官兵,定会沿着洞庭湖一带往南支援。
如此机会,我军可乘机兵分两路,沿汉水南北直取荆州、襄阳两府,再令南阳友军重重施压,先取荆州,再下襄阳,湖广以北,最多半月,定入我手。”
“武昌府距离长沙府少说数百里,又如何能做到,说收兵回来就收兵回来?还要闹出足够大的声势,我看你真是纸上谈兵、信口开河。”
“交替接力攻城。”殷左禅接着再道,他对韩彬的反驳早有预料,“正是因为常人不可做到,才能够达到奇兵的效果。”
“大将军已经得了中斗星的帅旗和信章,书信一封让南阳友军配合,想来不难。”
诸将闻言,愕然回头,目光所至皆是许久未曾说话的杨开。
曹莽整番思量下来,默默摇头,按照他们攻取汝宁府城的经验看来,强攻难下,死伤会非常惨重,就算能够完成第一步作战指令,疲惫之师再向图北,很难很难。
决策权回到杨开手中,他想起了自己身边的两张底牌,先是望向了商榷,问道:“商总管先前所说,湖广之地存在故友,不知可有在此战线之上的?”
商榷指了指岳州府以东的临湘,轻轻言道:“半年前有过书信往来的,还有一故友在临湘城中当职,就是不知其对岳州府是否了解,愿为大将军前去联系。若他还在城中,备足银钱,下官有八成把握。”
杨开转望言侯,继续问道:“言千户是哪里人?”
“承平府,当阳人。”说到这里,言侯哪里还不明白杨开的意思,又附一言。“当家若攻承平,小人万死不辞。”
陈遇主也站出来,大声说道:“愿为大将军探清前方障碍。”
杨开转过身去,一指地图上的南角:“有幸得言千户和商总管此等良将贤才,如此南下之战关键便在此处。”
众人随之张望,梁广仍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武昌?”
武昌府作为多省通衢之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所。加上位于江汉平原中部,长江和汉水的交汇处,呈三镇隔江相望的独特格局。东汉末年,成江东阻兵南下江东之心腹大患,后其偷袭荆州至关羽之死;成元灭南宋首取之地,可见其军事地位。
数百年后,在此发生的起义敲响了覆灭清皇朝的丧钟,此后的北伐战争、武汉会战更是证明了,欲取中华,必去武昌。
作为一个后世者,站在历史的长河上,杨开无须思考与辨认,就能轻易知道此地的重要性,要想拿下这样一座城池谈何容易。
“我军入湖广首要的大事,还是儒曹将军所说,先取随州、应山二县,再下德安府,坐望应城,以我军南转下城的速度,十日足矣。”
杨开双目炯炯有神,直到此时,他也该给说出自己的计划了,他们此番南下,本就是以小博大。
按照陈遇主所献之策,加以殷左禅的种种解析,若是能成,如有天助,就算不成,再施旧计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