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闻言,良久的一番沉默。沉默过后,便是一道轻蔑的嘲笑:“与水果合作又如何?我以前应该教过你,身为商人,那便是利不往。不管是倭人还是什么人,都不过是被我利用的棋子而已。”
“是,你是教过我‘无利不往’则‘无往不利’,但我记得你还教过我另外的东西,我记得你说过:‘陆鑫,不管是作为商人还是从事其他行业,一个人最重要的便是活出尊严’。
可是这就是你所谓的尊严吗?
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教育我的吗?陆明我告诉你,跟水果合作,你是在引火自焚!
陆明闭眸一叹,轻笑道:“陆鑫,你从小就在海外漂泊,我本来以为你要比你几个弟弟妹妹明白,看来你也太幼稚。我不想再听你在这里废话了,滚吧,你早已不是我陆家的人了。”
陆三金冷冷道:“我今天既然来了,便不会那么容易回去。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如果想让你辛苦经营起来的平安票号在你死后仍然有块不错的招牌,我奉劝你赶紧放弃跟水果合作。如果你不想平安票号倾家荡产遗臭万年,就赶紧停下你手中的作为!”
陆明上前一步,冷笑道:“哦?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在这基础上做出让我满意的改变,我会让平安票号崩溃,我既然能让他兴盛,做到这个也不难,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
陆明沉默不言,但看他神色,便知道他此刻已出离了愤怒。
可是陆明纵横商海数十载,又岂能没有一点非凡的气量?
虽眼前之人已与自己脱离了父子关系,但毕竟是自己身上的骨肉,此刻对自个儿如此言语相向,他却也能悉数承受得住。陆明缓缓闭目转过身去,道:“今日你不该来的。”
说罢,走到几步开外的一个亭旁,用那桌上壶斟了一杯酒。满后,又斟了一杯,一手拿着一个小石杯,走到陆三金身前,道:“有胆量喝了这杯,才有资格跟我继续相谈。”
陆三金死死盯了一眼眼前之人,毫不犹豫地夺过酒杯昂首一饮而尽。而后以袖拂去嘴角酒滴,甩手扔飞酒樽,神采纷扬:“这样可以了吗!”
陆明见此,微微叹道:“我说了,你今日不该来的。”
陆三金不知他此言究竟何意,但下一刻他便感觉身体竟开始不听使唤,整个天地都倒转了开来,乾坤翻转,头晕目眩。
“陆明你!”
陆三金悲愤地看着他的父亲,他在陆明倒酒时便想到这酒会有问题,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人竟然会采取这等卑鄙的作为。
他心中本能地对他选择了信任,毕竟,他曾经是自己的爹。
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如这人所言太过天真。既是个能与水果合作之人,又如何能去信任!陆三金只感酒里的水果素已蔓延到了全身,已快令他没了意识。
在最后最后的清醒时间,他奋尽全力恨恨地嘲笑着望着眼前的男人,死命地向他伸出了手,似是想将他的喉头掐在手中。
“陆明……你……你这混蛋!!!!”
终于,陆三金还是昏了过去。
陆三金忘记了一件事情。
陆明轻轻饮下这出自于同一个酒壶的自己手中的杯中酒,扔掉酒杯,蹲在已失去意识的陆三金身前,道:“傻孩子,自己酒量差都不知道吗?”
没错,陆三金和陆明喝的是同样的酒,且都是平平常常的烈酒。陆明从倒酒到递酒的期间,也根本没有时间下水果。
今日陆明如何能知晓他儿子回来,那亭旁壶中酒也自然不是事先预备好了的。陆三金晕眩的原因,只是他自个儿酒量不行,触酒即倒罢了。
只不过,陆明也是利用了这一点,于他作为手段而言,这酒跟蒙汗药都是一个功效。他的目的,都是为了放倒陆三金。
此时此刻,他的身后鬼魅般地竟闪出来了一人,朝他轻轻笑道:“陆掌柜果真有气宇非凡,对待自个儿亲子也毫不手软,唐某佩服。”
陆明回头朝着这人轻轻作了一揖,道:“唐长老谬赞了,老夫早已不将这混蛋当做儿子看待,此人知晓许多事情,更能利用他对付七派联盟,老夫就把他交给唐长老了。”
唐剑愁本想立时杀了他,听到陆明此言,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真是多谢陆掌柜了,今日叨扰了也有些时分,唐某就先走一步了。”
陆明笑道:“唐长老好走。”
唐剑愁负手从陆明身前走过,向着大门缓缓走去。他身后又走出来两个葵花派弟子,负起陆三金扔进了个黑色口袋之中。
跟在了他们大长老的身后。陆明躬身看着这三人渐行渐远,眼神渐趋冰寒。他捂着自个儿胸膛,那儿,曾被一片薄薄冰片伤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三金终于是悠悠醒转了过来。坐起身时,颈部一阵酸痛,全身亦是一阵冰寒。
稍稍一动,手脚处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陆三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皆被链锁束缚。
又被置于个铁牢笼之中。
铁笼上竖立着数根钢条,每一根都粗如儿臂,根本无望脱身。铁笼之外,则是一片看不清的虚无,但听底下隐隐传来的几滴水声便可推测,这是不知在哪儿的一处地牢。
陆三金捂了捂头,回忆了下事情经过。他是聪明人,在昏迷的一刹那便料想到现在的境况。他也不矫情,也不想在这个环境里还自寻烦恼地去憎恨那让自个儿失望透顶的父亲。
但陆明那杯酒虽浓烈,却也不至于令人昏厥如此之久。陆三金细细想来,才恍然记起:自己曾在路上苏醒过一次。
却被唐剑愁一记手刀劈晕,颈上的酸痛也是由此而来,想来是唐剑愁不想让自己知道这身处之处到底为何地。
正思量时,陆三金的眼前忽然一亮,闪闪烁烁地耀起一阵灼光。陆三金一时间难堪强光,不禁用手护住眼睛。
待稍稍适应一会儿后定睛一看,一个短发黑髭的中年人正端着个油灯,正是葵花派四大长老之首唐剑愁。道:“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