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视野中,从画卷上弥散出的粉尘烟雾,在这附近变得浓郁而密集,汇聚向远处的一间碧瓦小阁楼。
他牵着高小姐的衣袖,跟随这些痕迹,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来到小阁楼下。
“他住在这里吗?你是怎么知道的?”高小姐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直觉。”江晨说着,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楼上还有其他人。”
“是邀婵大师邀请的漂亮女孩子吧,运气挺好,比我们先来一步。”
“上去看看。小心点,这画师有点邪门。”
楼梯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只听见两人低微的脚步声。
二楼走道也是一片漆黑,颇有种阴森之感,高小姐紧张地握紧了江晨手腕。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长廊,转过拐角,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守在一个房间门口,房内隐约有烛光透出。
尽管高小姐放轻了脚步,仍被门口一人察觉,他戒备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是个面容俊秀的银甲武士,约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手按佩剑,神情冷峻。
江晨摆摆手,表示没有恶意。
“我们是来拜访邀婵大师的,他在里面吧?”江晨轻声询问。
说话的同时,另一个女子转过头来,江晨看清了她的模样,原来还是熟人,“飘香大盗”林水仙。
那么想必房内正在作画的两人,就是林曦和邀婵了?
林水仙也露出意外之色,上前凑近几步,小声道:“邀婵大师正在为阿曦小姐作画,你们稍等一会儿。”
江晨点点头,又指了指漆黑的长廊:“怎么不点灯?”
“这是邀婵大师的怪癖,他作画的时候禁止一切外界光线和声音的干扰。咱们少说话,等阿曦小姐出来你们再进去吧!”
高小姐轻哼一声:“架子倒是不小。”
对于林曦比自己先一步得到邀婵大师的邀请这件事,她十分介怀。
四人等在外面,听着屋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声响,一时没再说话。
江晨半闭着眼睛,悄悄探出一缕神念,穿过门缝,窥视里面的动静。
但屋里好像布置了某种奇异的法阵,神念延伸半尺之后,就再难寸进,僵持片刻,竟似乎有一种被污染侵蚀的感觉。
江晨赶紧把神念收回,喃喃道:“邪门……”
“哪里邪门?”银甲武士一直观察着江晨,见他神色有异,开口问道。
江晨揉着脑门,默念几句《驱魔咒》,将那种被污染的感觉挥散,“那屋里的法阵,有点像某种祭祀仪式……”
银甲武士面色微变,正要追问,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长笑:“哈哈哈哈,大功告成!”
高小姐迫不及待地第一个推门闯进去,嚷道:“让我看看,把小贱人画成什么模样了?”
银甲武士紧随而入,瞧见林曦正活动腿脚关节,似乎并无大碍,默默松了一口气。
江晨第一时间看向那名画师,只觉颇为眼熟,略一思索,面上露出惊异之色:“弄月公子!”
这脱口而出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画师眯起眼睛,抚了一把颔下短须,审视的目光投在江晨脸上:“你是……”
江晨道:“你虽然化了伪装,但眼睛和眉心的距离没有改变,而且你左边眼角有一根眉毛是分叉的!我昨天在茶楼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根眉毛……”
人们不约而同地朝那画师的眉毛望去。
那画师低下头,不悦地道:“你再这样无端诋毁老夫的名誉,就给老夫滚出去!”
江晨本欲再说点什么,突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他动作敏捷,重新站稳了身躯,避免了当场出丑的结果。
他心中暗骇:本少侠如今已是四阶“淬骨”体魄,筋骨强健,血气雄浑,像“手足乏力”“脚下发软”这种现象,是很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刚才莫名其妙的那一下哆嗦,难道是弄月公子暗中施展了邪术?
“你别低头啊,让我仔细瞧瞧。”高小姐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画师的眉毛。
“你们看清楚了,我的眉毛很正常,根本没有分叉!”画师缓缓抬头,双瞳倒映着摇曳的烛火,整张脸显得阴晴不定。
像江晨和银甲武士这样的高手,很容易就能辨认出,画师的眉毛确实没有分叉。
至于林曦和高小姐那种倚仗法宝的,则在努力睁大眼睛去观察。
更远处的林水仙只觉得眼花,根本没办法看清细节。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你的眉毛本来就很正常。”江晨直起身躯,嘴角露出笑容,“你每天都仔细修理仪表,应该自信一点,何必再多此一举,当着大家的面施展幻术呢?要知道,这里的炼神修士可不止你一个!”
“你诈我!”画师醒悟过来,脸孔涨红。
他刚才被江晨一诈,情急之下,施展了幻术,对面容局部做了些许伪装,想不到反而中了计。
但他实在想不通,江晨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画师当然不知道,昨日他在茶楼调戏桃花刺客时,江晨就记住了他的气息。而他的易容手法,在一个炼神修士面前几乎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