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很闷热,但李显却瞬间感觉脊背发凉。
看看沉入杯底的几片青叶,又看看茶馆里正在谈天说地的茶客,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因为李显实在想不到究竟会发生什么,才能让潘主簿这样一个日月会细作都得带着全家逃命。
还有......眼下自己该怎么办?
立刻把这些情报告诉靖幽司?
还是照王昌明说的直接销毁?
若从大义出发,无疑应当选择前者。
毕竟如果隐瞒这些关键情报,靖幽司便有可能察觉不到这背后的阴谋,进而酿成一场大祸。
但要是真把这些信交出去了,王昌明势必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保不准就要报复自己,甚至是李山和李巧。
沉默着想了不知多久,李显终于在临近晌午时起身离开了茶楼。
......
顶着日头沿街西行,李显本欲直接去县衙找王昌明。
不过还未等走出多远,正聚在路边嬉笑的几人却令他又顿了顿脚步。
“小娘子,小爷我可是高人!今儿心情好给你瞅瞅手相!”
“哎呦?还害羞了?”
“别怕啊,小爷们可都是正经人。”
“不看手相也成,小爷照样能算出你的凶吉。”
“啧啧啧,看起来小娘子是大凶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来自四个破衣喽嗖的二流子,皆是一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四人李显认得,是西塘有名的小混混,为首那个好像是叫“和尚”。
当然不是真的和尚,只是他头上有癣病,留不得头发,所以干脆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包括“和尚”在内,这四个小流氓其实都是孤儿,也没什么亲戚,自幼就靠坑蒙拐骗过活。
杀人放火的大恶没干过,但偷鸡摸狗的小恶整天干。
并且他们也不怕捕快,被抓了正好去大牢里住几天。
尤其在冬天,基本就是把大牢当“收容所”了......
没脸没皮、不怕挨板子、不怕蹲大牢。
面对这种混不吝,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
所以眼下看到他们当街调戏良女,过往行人大都快步绕过,有几个想上前劝劝的也都被四人一个眼神就吓了回来。
不过李显倒是没有犹豫,看见这一幕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谁让那“良女”是秦云苓呢......
“和尚!”
还未走到近处,李显就先喊了一嗓子。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小流氓虽不怕他,但也不敢跟他有冲突,应当立刻哄笑着跑走才对。
但这次却有所不同。
只见那头上有白癣的小混混闻声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谁后,整个人竟突然缩了缩脖子,表情登时变得十分紧张。
其余人也一样,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显、显哥......”
看到李显已走到面前,和尚只得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讪笑道:“您、您巡街呢......”
“嗯。”
心里有些奇怪,但李显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斜眼笑问:“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啊!我、我们瞎逛呢!”
和尚结结巴巴的哆嗦道:“碍了显哥您的眼了,我们这、这就滚......”
“是啊显哥,我、我们真没干什么......”
“您行行好,别动手、可千万别动手......”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的往后倒退,哪里还有半分流氓模样。
???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有威慑力了?
李显一头雾水的看着四人,下一刻眼睛一亮,突然明白这是为啥了。
“看来你们是已经听说昨晚之事了啊。”
“是、是......”
和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显、显哥您大展神威,一人便把贺家七八个家丁打的屁滚尿流。”
“我们几个皮包骨头的,可、可禁不住您这拳头啊......”
“您就行行好......”
“行了。”
搞明白原因后李显懒得再废话,直接摆手打断道:“给人家姑娘道个歉,然后快滚吧。”
“啊!是!”
四人闻言如释重负,当即冲着仍楞在原地的秦云苓一通求饶。
“姑娘,我们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我们也没碰着您,您就绕过我们这一次吧!”
“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
鬼哭狼嚎嚷了半天,他们这才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李显,似乎是在询问后者这样行不行。
而李显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四人,然后伸手将和尚招至身边。
“显、显哥,您还要干什么啊......”
和尚欲哭无泪的走到近处,又依照李显手势不情不愿的把耳朵凑了上来。
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句话。
“......”
双眼蓦然瞪大,和尚犹豫了半晌,这才小声颤道:
“是,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