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841章可当御内外(2 / 2)斐潜首页

春秋!战国!』斐蓁显然是找到了问题的主要方向,春秋之大夫,乃宗亲分封而来,世袭之大夫也!然世袭之大夫,未必能任事,故而任之于士!而自春秋而战国,士有其能,亦得其职,故而……篡上……』

斐蓁的脸色忽然有些沉了下来。

他到了这里,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父亲要和他说的是什么。

无论在春秋以前或战国,大夫都指有一定官职和爵位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在早期的时候,大夫也比士的等级要更高一些,这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战国中后期开始,士就出现在了大夫之前,最开始的时候,或许就是为了标明某个大夫不是世袭的,而是从士升上去的,故而称之为士大夫,后来就变成了形容整个士当中通过晋升而成为大夫的这一群人。

原本的世袭大夫因为脱离了基层太久,一来不知道基层的变化,还存留在高高在上的自我良好里面,并未意识到危险的降临,还存在于自我良好的幻想当中,二来和基层也没有了共同的语言,所以世袭大夫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他也失去了来自于基层的保护,被士干翻了,扒下了长衫。

然后士就将长衫穿在了身上,成为了士大夫。

可是这不是一个终结,只是一个开始。

大夫士,士大夫。

然后呢?

士下有民,大夫上有公卿。

又有谁能保证大夫士和士大夫的情况不会在其他层面上演变?

是疏导,还是禁锢?

多读春秋,多思多想多动脑……』斐潜意味深长的说道,春秋战国之中,所谋所图,今可见之,明又复之,只不过是变化不同而已……比如之前说秦王出兵。当时孙子由齐至吴,经伍员所举荐,柏举之战惊天下,几近覆亡楚国……秦王欲救之,然大夫惧之,故七日方得行,又歌无衣方壮其举,然先未战而怯,再战而避,若是后来无越国参战,怕是这援楚之举么……呵呵,故而可见,春秋之末,秦大夫之权甚矣……然后,直至商鞅变法……』

野兽比不了人类,这是地球生态用了几千年证明的事实。

人类没有野兽那种锋利的爪牙,甚至身躯上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是唯独比野兽强大的,就是大脑。

斐潜继续说着。

春秋之末,大夫如是,而在战国之末,士为何又胜于大夫?』

盖因大夫以为传承永固,世代得享也。大夫不思进取,唯恐位失。然之若何?大夫士,士大夫是也。』

士,自春秋而生,自战国而长,自大汉而盛……』斐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历史的迷雾,看到了更多,也想起了更多,如今,是盛极而衰,还是绵延而上?大夫之不善,士取而代之,若是士之不善,又有人可代之?』

士剥夺了大夫的长衫,自己穿了上去,然后形成了新一代的士大夫,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是会带领着更多的人穿上长衫,还是哄骗着其他人说,长衫一点都不好穿,一点都不好看,大家还是穿短褂最好,最贴近自然,最回归真我呢?

就像是儒家子弟在一开始的有教无类之后,是会秉承着孔子的精神,将知识扩大出去,传授天下,还是故意将门槛提高,表示知识难,读书很苦,而且即便是读书了也未必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种田就好?

斐潜在后世的时候,经过一次规模非常大的读书无用论浪潮洗礼,而在整个喧嚣而已的纷乱浪潮之中,有多少人是看清楚了自己的方向,有多少人则是随波逐流?又有多少人知道在这样涌动而起的浪潮之下,是人工形成的海浪,还是社会自发的波动?

反正斐潜看到在东汉当下的士,已经开始逐渐的走向了当年春秋之末时的大夫之路。

傲慢。

嘲讽。

欺压。

自大。

然后等到了晋朝之时,由士族而爬上去的皇帝,发出了何不食肉糜的纯真感慨与不解困惑。

战国时期光着脚拿着刀,站在百姓身前,带着百姓劳作和作战的士,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刚刚踹倒了大夫,穿上长衫的士,会说出穿长衫不如去挖土的言论么?

那些成为了大夫的士,是怎样的变化,才会觉得既要又要还要、既是又是还是?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

是什么让春秋末期的大夫跌下?

又是什么让新一代的士重新变成了大夫?

屠龙者最终成为恶龙。

这并非是一句空话。

在封建时代,往往是注定的。

因为看不远,也想不远。

西域有乱……』斐潜问斐蓁,此事你也知晓。那么你会觉得害怕么?害怕西域会蔓延到长安,然后导致长安三辅崩坏,天下动荡不安?对,为什么不会?』

因为父亲大人于此。』斐蓁说道,若是仅以让孩儿一人来面对西域之事,孩儿必然慌乱……』

斐潜点了点头,心中有凭,方为不乱。汝心中之凭,于某。而某心中之凭,便是关中百姓,兵卒一心。天下之事皆为如此,惧之无益。犹如司马,居大理寺久,便觊考功,若不引之为正,便易用之为邪。楚秦交好,联姻为正,然用之不妥,便生为邪。方有伍子胥等之事。』

仅二胥之力,或可擒虎豹,或可战百勇,然不可胜一国。』

西域亦如是,或可胜一军,然不可胜一国。』

何可谓国?仅大夫乎?仅为士乎?』

故楚王失,而吴王得,而吴王失,秦王得,盖如是也。秦一统,非秦之得甚,乃六国失之众也。』

战国大夫失,士得之,士大夫矣,盖非大夫一人失之所失,乃众大夫失之甚也。』

如今士又当如何?』

士若失,何者得?』

这些……你答得出么?』斐潜先是看着远方的天空,然后将目光投到了斐蓁身上,笑呵呵的说道,多读,慎思。方可少失多得是也。古之如此,今当如是。嗯……听闻你夸口说读完了春秋,便是接连耍了数日?』

斐蓁一哆嗦,正容说道:孩儿……孩儿知错!多谢父亲大人指点!孩儿这就去好好读书……』

斐潜点了点头。

斐蓁擦汗,再拜,然后起身,往后堂而去了。

斐蓁心性还未定下来,贪玩好动也是正常,斐潜也没说一定要将其栓住了,全然不能玩耍,但是不能玩散了心……

一个人有野心,这不是什么坏事,坏就在野心无法控制。

一个人喜欢美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坏就在不择手段的要霸占所有美色。

一个人穿上了长袍,这也同样不是什么坏事,坏就在穿上长袍的开始想要让其他人都穿不上长袍……

斐潜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楚平王,秦女甚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