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的创伤是姑娘清洗包扎的?”他的口气听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嗯”了一声,心里好笑,而立之年,又是个杀敌冲锋陷阵的领将,怎还这般讲究。
再往下他便垂首不语了,直至我替他将所有的创伤上的药都换过一遍,他才道了声谢。我在换药时便听见他腹鸣如鼓,也不知多少日子未进食了,故换罢了药,我又将昨日留下的那碗稚鸡汤热了出来,端进屋子。
他的手臂尚不能大幅活动,无奈,我只得拿汤匙一口口地喂给他。
吃了几口,他忽然问道:“姑娘家人也在这山中?”
我摇摇头:“只有师父,我是师父养大的。”
“委屈姑娘替我换药、喂食,甚至同室而眠。”他眼里有情真意切的愧疚,“姑娘救了我性命,我本该结草衔环相报救命之恩,可可恩情尚未报,却先毁了姑娘的清誉,在下心里过意不去,也难向令师交代”
“余将军切莫这样想,医者仁心,救人性命哪有刻意要人恩谢的道理。”我笑道:“至于清誉不清誉的,阿心与将军同室而眠,咱们之间,可有逾矩之举?”
“在下昏迷未醒,自然不可能有分毫的逾矩。”他立即回道。
“这便结了,将军从未毁过阿心清誉,又何必纠葛于此?”我坦然道:“阿心自幼跟随师父,由师父一手养大,师父性子淡泊,出离尘俗,从不拘泥于礼教条框,也从未教过阿心那些俗套虚礼,将军也不必太过挂怀。”
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偏教他搅得黏黏糊糊,我索性便将话挑明了,免得他心里不舒坦。
那余义夫果然沉声不语,默然就着我的手,将碗里的稚鸡汤吃完,再抬起头时,神情疏朗了许多,舒展了眉眼,“姑娘闺名是阿心?医者仁心的心?”
“将军谬赞了,阿心可不敢当医者之名。不过是生药铺子里呆久了,看着看着便懂了些歧黄之术的皮毛罢了。”他不纠结在迂腐的礼教问题中时,眼神看起来也不那么呆板了,说起话来也轻松得多。
余义夫冲我笑道:“阿心姑娘总称我将军,在下亦不敢当,也不过是带兵打仗久了,较旁人多些经历罢了。”
“那我要如何称呼?”
他淡下笑容,认真思考了一阵,道:“在下名玠,近者皆直呼一声余玠,但望阿心姑娘也不要见外,莫再将军、将军地唤,那才当真是逾矩了。”
义夫该是他的字,他让师父以字号相称,却要我直呼他的名,我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别扭,但想到我毕竟救过他一命,他觉着亲近些也无可厚非。
同他说笑了一阵,我渐觉出原来他不止是样貌,就连谈吐也同一般武将的莽直粗粝有所不同,谦逊有礼,也没见什么官架子。再念及山下安丰镇上百姓话里话外对他的敬重,我心里愈发觉得这回救人,算是救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