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卿那是不好意思道明,我这徒儿,我自个儿还是知晓的,顽劣又痴愚,必定是招惹出了好些不痛快。余少卿大量,莫同她计较”
师父转眼瞧了瞧我,不住地向余玠道歉。我虽不知他有什么对不住余玠的,许是为了显着朱心堂还是有家教的。道歉便道歉罢,还非得扯上我。
“不,不,朱先生误会了,阿心阿心姑娘她并未惹事”余玠连连摆手摇头,在师父对我斩钉截铁的叱责中,语不成句。
起先我听着自然是不服气的,惹事的分明是余玠,何故来怨我。可再往后听下去,心里竟生出些舒畅来。余玠说话也是这般不容人分辨,也不顾及旁人的想法,只顾着顺着自己的心思一路直说到底。
师父看着像在责备我,可实际上,这不是字字句句地将余玠的固执还给了他么。
果然余玠再不企图届时,反倒是爽快地拱手道:“阿心姑娘既得朱先生来接,余某便告辞了。过些日子,余某再登门拜访。”
师父回了礼同他告辞,我赶紧跟着也屈膝送他跨上大黑马,溜溜达达地出了巷子。
“走罢。”师父在我的肩头上拂了一把,一股力道带着我同他并肩而行,“玉枝的婚仪如何?”
师父竟一句也不问起余玠,倒是问起了他原先并不怎么留心的玉枝的婚仪。我的心绪教他从余玠那儿带了出来,极有兴致地说起了玉枝的事儿,越说越兴奋,自己都觉着自己的双眼要冒出光来。
“阿心,你可想终有一日也穿上嫁衣,与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将这一生安安稳稳地过完?”从茱萸巷口的石牌坊下过时,师父突然问道,口吻听来很是随意,好像在问我是不是要吃块儿甜米糕一样。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师父你说什么?”
“问你想不想嫁人?”师父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僵滞在牌坊下,心下冷热翻滚。一股热流在说:我只想为师父披嫁衣,除却师父,我眼里心里一概没有旁人一股冷风在说:师徒便是师徒,哪里还能扯出旁的什么关联来,我动的那点心思,迟早都要泯灭。
冷热在我心头猛烈地碰撞,激得我眼里泛出了泪花,一不留神,眼眶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子里滚出来,滑过面颊,沿着下巴滴落。
“这是怎么说的,不过随口问问,怎就,怎就掉眼泪了呢。”师父被我的反应惊了一跳,忙抬起衣袖去拭我的面颊,伸出一根手指头接起我下巴上摇摇欲坠的泪滴,“不嫁便不嫁罢,师父又不撵你,不过是想你此生能过得齐整,有夫妇之爱,有子嗣绕膝,你既不喜,便罢了。”
“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师父教的韩非子,阿心记得。”我抽抽搭搭,因哭泣塞了鼻息,瓮声道:“师父要将阿心嫁人原是好意,可夫妇之爱焉有稳固不变的,倘若有一日阿心年老色衰,教人疏远厌弃,凄凄终老,师父可会后悔今日这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