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如潮，风啸如龙。

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这雨当真说下就下！”书生没有斗笠蓑衣，瞬间化作落汤鸡，当即跳脚。

“快快快，前面就是龙王庙了！赶快进去避雨，不然鄙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刘二哥将自己的斗笠摘下，一把按到他头上。

“聒噪。”

王换不言语，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座荒庙。

打刚才看到那龙王庙第一眼起，他眼睛便传来微微刺痛。

龙王庙上空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在他的眼中，呈现出一片血红色，就像是一片血海在翻滚，而那飘飘荡荡的雨水，更像是猩红的血水。

诡异，阴冷，不安……

王换心中忽然有些沉重，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小道爷，龙王庙里好像有火光，应该是有其他人先我们一步去里面避雨了，我们怎么说？”

李有德忽然凑上前说着，将王换拉回了现实。

王换揉了揉眼睛，眼中刺痛消散，再看向那龙王庙时，已无任何异常，原本如血的天空，也恢复如常。

“我们也先进去避雨吧，不过还是要谨慎些，确认清楚里面其他人的身份，免得又和之前一样。”说着，王换看了一眼书生。

书生看上去似乎累极了，听到王换说可以进去歇息后，连走带跑地向那庙里冲去。

轰隆！

一道雷蛇凌空激射，半空炸开。

山摇地动，震耳欲聋。

众人走进院里，将骡子拴在外头，卸下货物后，便进入了破庙中央的大殿。

这龙王庙估计断了香火有些年月了，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甚至连房顶也只有片瓦遮头，雨水不断从瓦片间的缝隙淌落下来。

大殿内一侧的角落，燃着一堆火，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正坐在火堆前，其中一个看起来阴柔无比的男人，正借着火光对着铜镜上妆。

在这些人身侧，堆放着几个箱子，露出几套戏服，旁边还摆着单皮鼓、二胡等乐器。

“小道爷，看来这些人是一伙行走江湖的戏班子，估计也是和我们一样再次歇夜的。”李有德一眼便看出了对方来路。

王换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并没有从这伙人身上感受到邪异气息，都是活人。

既然是活人，又不是兵匪，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骡帮众人刻意选择离那戏班子远的另一侧角落，也燃起一堆火。

自始至终，两拨人除了最开始相互观察了一眼，就再无任何交流。

还是那句话，这荒郊野岭，人往往比妖鬼更可怕，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接触。

而且相比起那戏班子，王换这伙人的组合怎么看怎么怪。

有像是骡帮模样的，有道士，还有一个满身泥污的书生。

这叫什么搭配？

点起火堆后，众人终于能正式歇息。

折腾了一晚上，大家伙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便有鼾声传来了。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三五人醒着烤火。

书生浑身湿透，急着烤干衣服困觉。

李有德背对着火抽烟，面色忧虑。

王换则是起身观察起这龙王庙内的布置。

先前在外面看到的异像，让他心中始终不安。

这龙王庙最鼎盛时期，香火大概也不怎么旺盛，整体修建得非常粗糙，现在更是杂石朽木堆积如山，蛛网密布。

甚至连外面院子的龙潭，也早已浑浊不堪。

唯有那正殿最中央的泥龙王塑像，吸引了王换的注意力。

龙王庙专门供奉龙王雨伯之类神仙，一般每逢风雨失调时，民众便会到庙中烧香祈愿，以求龙王治水，风调雨顺。

这泥龙王雕得粗糙异常，面容狰狞，于想象中神仙的形象截然不同。

乍一看与其说神仙，更像是一个怪物。

而在这泥塑背后的墙上，还歪歪扭扭挂着一块破旧牌匾。

“青阳山下辟空洞，人言直透海龙宫，若因旱魃来祈雨，只在嘘云顷刻中。”

王换轻念那牌匾话语，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这泥像，是龙王爷在人间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