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你真不知大秦现有律令的弊端?”
“真不知底层对律令的抱怨?真不知天下苦秦之事?”
“你都知道。”
“但你根本不在乎。”
“因为你的眼里根本没有那些。”
“你看重的是自己的利益,看重的是你冯氏的利益。”
“一旦改制,你这个丞相,便要从朝堂退下,这对于你而言,对于冯氏而言,都是十分不情愿的。”
“而且改制后,朝堂会变成何样,你心中没底,也担心冯氏的权柄,会遭到一而再的削弱,最终如司马氏、王氏一般,迅速的衰败。”
“未知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恐惧。”
“而你对大秦未来的一切充满了未知,因而极其抗拒变法。”
“因为你注定是受害者。”
“所以你抗拒变法是可以理解的。”
“但变法是人心所向,岂是你一人能抵挡的?”
“变法势在必行。”
“我之所以不曾轻易说变法二字。”
“是因为大秦朝臣都清楚,变法二字的残酷跟冷血。”
“那是要死人的。”
“所以我愿意做一定的退让。”
“至少会给你们这些朝臣一定的体面。”
“但这种体面是有限制的,若是丞相依旧死咬着不放,想要继续阻拦变法推进,或许”
“我只能请丞相淡出朝堂,乃至是远离朝堂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在安定,在于休养,在这时,若不放开民众身上的束缚,还一味高压逼迫,那才是真正的适得其反。”
闻言。
冯去疾面色大变。
他没有想到嵇恒还敢威胁自己。
他可是大秦丞相。
区区一个改制府主官,就敢叫嚣将自己驱离朝堂。
他哪来的胆子?
冯去疾怒极反笑,冷声道:“一派胡言,我作为大秦丞相,对天下之事了解的比你更多、也更透彻,我冯去疾是一心为公,绝无私心,这岂容你污蔑?!”
“而且我冯去疾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怕的?”
“反倒是你。”
“本就来路不明,还各种瞎折腾。”
“你才是想毁了大秦。”
嵇恒淡淡一笑,负手道:“冯丞相,人有私心是正常的,若是人没有私心,那才不正常。”
“但私心却是要为天下让道。”
“我之前对你说的那番话,其实并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而是心里话。”
“大秦改制势在必行。”
“就算你有心阻拦,也阻拦不了的。”
“而且我有时间耗,眼下韩信对匈奴的追击不停,只怕不消一两个月,就可以传回捷报了,只是捷报内容是犁庭扫穴,还是比蒙丞相更进一步的封狼居胥,可就不一定了。”
“到那时。”
“韩信携胜归来。”
“丞相可想好如何压制?”
“只要大秦的军功爵制不变,韩信便会是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存在,也一定会位列三公。”
“到时丞相你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你作为大秦丞相,已有不短的时日,其实也早就清楚,在这个位置,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并不能由你主动去做事,而是为会身后的群体推着向前。”
“韩信亦然。”
“他是关东出身的将领。”
“代表着关东六地数十万的官吏。”
“如此庞大数量的官吏,一定会将韩信推到三公之位。”
“大权在握的韩信,又岂会不投李报桃?”
“朝堂关东出身的官员,在接下来几年,一定会越来越多,加之朝廷加重了对关东的扶持,不少官员定会得到更多的晋升空间,你固守的这套旧体系已经崩溃瓦解了。”
“继续固守毫无意义。”
“关东跟关中的隔阂差异一定会破除。”
“弥合东西,这本就是皇帝要做的、该做的,任何阻拦的,都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而你们没有能力抗衡。”
“且恰恰相反。”
“你们阻拦的越起劲,朝廷对关东的扶持就会越大,大到让你们不得不退缩,只是那时恐就不是老秦人官员说了算了,而是关东出身的官员说了算。”
“你应该能明白这个理。”
闻言。
冯去疾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沉默了。
他知道嵇恒是何意。
也清楚嵇恒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一步若是退了,他在朝中就无立足之地了。
而且还要背负骂名。
冯去疾神色幽幽的看着嵇恒,道:“你对你的变法就这么有信心?”
嵇恒笑着道:“若是没有信心,又如何敢接下?”
“不过我主持的变法,持续的时间会较长,改变的事也会很多。”
“甚至是对天下都有会全盘整改。”
“虽然很难,但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同样是其乐无穷。”
“我本可以不来见你。”
“只是你身为大秦丞相,终究需要一个体面。”
“我可以在改制方面,为你们开一些方便之门,不过自适用于短时,时间一长就众人平等了,但相较,还是对关中出身的人更有利。”
“这是我唯一能承诺的。”
冯去疾阴晴不定,却是拿不定主意。
嵇恒没有想再说的想法,只是道:“三天后,我会让陛下将三公九卿召集起来,到时一同商议,正式颁布‘废除世官制’,到时我会在那场议会上,再做一些让步,但也是最后的让步了。”
“而且”
“民爵相关的事必须要定下。”
“民法可以缓、可以慢,但民爵不能拖。”
说完。
嵇恒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冯去疾站在殿内,望着嵇恒远去的身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轻叹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丞相府。
只是整个人消寂了不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