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食堂内,阿姨正在为坐在餐桌前的孩子们分发晚餐,每个小朋友都有一份营养套餐,包括蔬菜、肉类、牛奶、水果等。
霍迟洲除外。
六岁的他瘦瘦小小的看着跟三四岁差不多,每次到了饭点就只能默默地蹲在角落里,等着阿姨将白天剩下的冷菜冷饭倒到小铁盆里。
这回他得到的是一个冷硬的馒头和一团锅底饭。
霍迟洲抓起饭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是最后一个得到食物的,前面最先分到饭食的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吃得快一些,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过来将饭盆打翻。
没有人会为他做主。
“咳咳——”旁人有牛奶有各种汤,而霍迟洲连白开水都没有,被粗粝的锅底饭噎得直翻白眼咳嗽不断的他不管不顾地吃着。
不是每一次到了饭点都能得到剩菜剩饭的。
小小的霍迟洲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吃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挨饿。
吃快点,再快点。
余光注意到那个绰号“小胖子”的家伙带着他的小弟们嘻嘻哈哈地走过来,霍迟洲快速伸出鸡爪般的手将馒头抓住往衣服塞。
“老大,这小杂种把馒头藏起来了。”
“去拿出来!”
搓了搓手,小胖子的小弟们将霍迟洲按住,强行把那个硬邦邦的馒头抓出来。他们毫不避讳孤儿院的阿姨就在不远处,阿姨见状眼底虽闪过一丝不忍,最后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霍迟洲也知道跟阿姨求助根本没用。
他就跟小狼崽子一样凶狠呲牙:“把馒头还给我!”
“还给你?好啊。”小胖子对这干硬难咽的馒头根本就没有兴趣,毫不犹豫地将馒头丢到地上,抬脚碾得稀碎,还不忘对霍迟洲露出恶劣的笑。
“我还给你了,吃吧。”
霍迟洲的小胸膛起起伏伏,最终跪趴在地上,将那些馒头碎屑扒拉起来。
只是脏了点,可以吃的。
总比饿肚子强。
他曾经被活生生饿了两天两夜,就因为不肯吃被打翻了的饭菜,从那以后,霍迟洲对饥饿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尊严有什么用?能让他不被饿死吗?
不远处佯装收盘子实则看完全程的阿姨无声叹息。
没办法,上一个偷偷给霍迟洲食物的阿姨已经被赶出孤儿院了,她只能按照上面的吩咐办事,一粒米都不敢多给,也不能为他出头讨公道。
谁让这孩子得罪人了呢?
如果孤儿院为了霍迟洲和封氏闹翻脸,将再也得不到封氏的资助,孩子们的食物、被褥、衣服、鞋子、玩具、文具,还有教育费、医药费几乎都来自封氏。
没了封氏的捐赠,这么多孤儿怎么办?
换个角度想想,霍迟洲是挨打受骂没错,起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还有学上,生病了也能看医生。
总比流落街头来得强。
阿姨转过身不再看趴在地上捡馒头的瘦小身影,可怜的孩子,再忍忍,等人家消气了就好了,封家没道理跟一个小孩子置一辈子的气。
小胖子和他的小弟们恶趣味地围观着霍迟洲将那些脏兮兮的馒头碎屑全部吃下去,这才心满意足地结伴离开去玩院内的秋千、滑滑梯、跷跷板等游乐设施。
这些是霍迟洲绝不能触碰的。
小孩子们什么都不懂,他们看霍迟洲脏兮兮的、阴沉沉的,便不乐意和他玩耍,等发现伙伴欺负他,而且戏弄他不会被阿姨批评后,于是跟着排挤霸凌他。
似乎只有表现出对霍迟洲的恶意才显得合群。
既然不能踏进游乐区,霍迟洲不会主动找虐,爬起来到厕所水龙头前用手接了点自来水解渴便回了宿舍。
刚要拿起藏在被子底下的小书包,手触碰到被子发现了异常。
床铺被泼了水!
在床铺前站了好一会儿,小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小小的霍迟洲板着张小脸吃力地迈着小短腿将被子扛出去晾晒,而后缩在没被水渗透的角落里,捧着被泡得皱巴巴的课本温习功课。
没事的,被子会干的。
他一定要努力学习,等长大了就能保护自己了。老师不是在课堂上说了吗?知识就是力量。
等其他人回来,可怜的小霍迟洲免不了又受到一顿嘲讽,小胖子将他的课本拍落,骂他装逼,若不是拼死保护,那些课本搞不好会被彻底撕成碎片。
读书是霍迟洲唯一的希望了。
他无法容忍课本被彻底毁掉。
闹腾到了很晚,见霍迟洲比平时还要疯狂,小胖子也不执着于撕毁课本了。算了,如果这小子的所有书都被撕得干干净净,那在课堂上就太扎眼了,搞不好会惊动老师和警察叔叔。
在孤儿院里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他没人管,学校里不晓得可不可以,以后找机会试探试探。
“哼,臭小子,给我等着!”
放了狠话,小胖子回了床铺。
霍迟洲死死抱着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课本,精神紧绷地蜷缩成一团,竖着耳朵等听到小胖子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慢慢进入梦乡。
一夜噩梦不断,直到被嘈杂声吵醒。
霍迟洲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课本。
还好没事。
“听阿姨说好像有贵人要来。”
“应该是来领养的吧?真不知道最后会是哪个幸运儿被选中。”
“要是选我就好啦。”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憧憬着能够像寻常小朋友一样拥有爸爸妈妈。其实他们也知道一般只有年纪小的、健康的、好看的会被挑走。
但万一走运被领养呢?那就不再是孤儿了呀。
霍迟洲默不作声地收拾书包。
刚来孤儿院时,他只有两岁,先后被几个家庭申请领养,他惦记着那个女人不肯走,后来……领养便与他无关了。院长不会让他出现在前来领养的夫妇跟前。
算了,他不需要爸爸妈妈。
“迟洲!迟洲!迟洲在哪里?”满身冷汗的院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待瞧见霍迟洲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连件被子都没有,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算了算了,最要紧的是把这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了。
“衣服!快换身衣服!”
霍迟洲不明所以地看了眼院长,翻出了另一套同样破旧不堪的衣服。
“没了?”院长呆住。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