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正事办了,我看着榆林兵马云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开拔南下。”
“老大,不先去看看你姊姊吗?”赵平戎听杨兆说要办正事,一愣问道。
正事是来榆林前商量好的,阵亡的弟兄们的家眷都安置在榆林,杨兆可不放心假他人之手把这些兄弟留下的遗物和钱财送回去,这件事他得亲自来做,已经做小卒子的时候由不得他,但现在做了什长,又正好来榆林,便如何也不可假他人之手了。
对于杨兆这个想法,高保权和赵平戎倒也是十分赞同,都是一个伍滚下来的兄弟,对于边地那些官吏什么嘴里清楚的很,你给他十两银子,到目的地,能有七钱算是有良心,没良心那是一文都送不回去。
不过,二人还是很诧异杨兆一入榆林便想着去做这事,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先回家去看看吗?毕竟,杨兆的家勉强也算是在榆林。
跟高保权和赵平戎不同,杨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亲人的,高保权是孤儿,很小就入了军队,常年混在军营里,自然来了榆林无所谓。
赵平戎家在巩昌,虽然有父母,但除了军饷会寄一部分外也四五年没回家了,按照他的说法,几个弟弟会照看好父母的,至于他,便当死在边地了吧。
而杨兆却是最不相同的,他们家本是四川人士,后来受了牵连被谴戍榆林,这才搬迁到了榆林,父母早早去世,只留下他跟他姐姐杨桃。
年幼的时候,为了求活,他姐姐杨桃不得不嫁给了榆林一个屠户孙威,那一年他姐姐十七岁,而那屠户足足三十一岁,虽然杨桃谈不上多漂亮,但在榆林边地,个个都是母猪赛貂蝉,杨桃的容貌,自然也算的上上乘。
原主记忆中,对这段婚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知道自那过后,好歹不用饿肚子了,每日能吃上几个炊饼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至于孙威人怎么样,反正在原主的记忆里很模糊,只晓得这个姐夫长得可谓丑陋,一身的腱子肉,为人又粗鄙,但在榆林却颇有势力,按照后世的说法,那也算是个道上人物。
刚来榆林,对于这段谈不上熟悉的亲情,杨兆居然一时之间忘了,被赵平戎提醒一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便宜姐姐。
对于这个家,他还是很难建立起归属感的。
于是沉吟片刻,还是坚持说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回,于我而言,不过晚些时日回家而已,但对于战死的兄弟,却是永远回不了家了,不先安置好他们,我良心不安。”
赵平戎闻言点了点头,按照杨兆的性格,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
而高保权则是一脸疑惑:“大禹是谁?”
定了计较,然后就是另外一个问题,阵亡的兄弟虽然是榆林人,但榆林并不小,如何找到他们的家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高保权这个人,平时嘴就碎,又八卦,对什里的事情了解倒还算是清楚,竟然能分毫不差的指出这些兄弟的住所,着实让杨兆很是吃了一惊。
当然,结果并不那么让人高兴。
三位阵亡的弟兄,两家早就已经绝户了,甚至有一家三年前父母便已经饿死了,唯一家里还有人丁的便只有孙六了。
孙六家里也就剩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双目已然失明,若非是这老太太,整日沿街乞讨,早就饿死家中了,好不可怜,心心念念盼望着自家的儿子回来,如今却得了这么个噩耗。
世间事,十有九悲,但杨兆实在不忍心再去破坏这老妪的唯一的希望,在孙六家门口踌躇许久,却不敢进门。
“老大,你这是......”赵平戎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看着杨兆一脸为难,自然是知道他为难的是什么。
“我看孙六的娘亲年岁不小了,若是此刻再告诉她孙六的噩耗,只怕是活不下去了。”杨兆咬着牙关说道。
“唉,孙六已经死了,不说又能如何呢?”高保权难得也叹息了一声。
思来想去,杨兆最终还是没敢跨进这个门,将孙六遗留下来的几钱银子跟铜钱连带着荷包放在地上,然后重重砸了砸门,便立马打着高保权和赵平戎飞速离开了。
“老大,这孙六的腰牌......”
看着杨兆手心攥的紧紧的腰牌,高保权迟疑的问道。
“留着吧,见了这个腰牌,只怕他娘也猜的到怎么回事。”杨兆看着刻着字的腰牌,上面还凝结着黑褐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