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唐太保，已经在刚才用完了他这些天来积蓄的一点内力，所谓练功如凿井，井水都不是源源不绝，何况内力！

唐太保苦笑一声，看着稳如泰山的杨松道：“与你们这些动不动就七八九重楼的老怪物比，我唐太保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达到你们这般境界。”

杨松眯眼笑道：“你才刚刚起步，能有这明显的变化已是相当不错，想当初我练了几招三脚猫功夫，把乡里的那些流氓地痞治得服服帖帖，那时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结果还没走出家门十里，就被人扒光了裤子，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回去躲了几年。”

唐太保打趣道：“还好我是那种打不过就跑的怂货，不然也不知道会被扒了多少条裤子，若是遇上一些有姿色的女侠还好，要是遇到一些断袖的老爷们，死的心都有。”

杨松哈哈道：“看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后生，估计那些自翊风雅的断袖文人也会坐不住，还好老朽样貌不惊，扔在人堆里最多是个田舍翁。”

唐太保摇摇头，撩开帘子的一角，道：“前辈，是不是人越老越知道藏拙？今日的马夫也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杨松看着帘子外的风景，双手插进袖筒，摇头道：“若是能力压众人，称为武道的第一人，有谁愿意藏拙？人活一张脸，混江湖的，混庙堂的，哪个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只不过到头来总有一些强到令人发指的人挡在你前头。就说两句话，要么低头要么死，所以藏拙也是迫不得已，要是真有本事，谁愿意装孙子？一些自以为天下第一的年轻后生，最后大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少有人能混出头，在江湖飘荡，有本事的靠拳头说话，没本事的就老老实实当个看客，见了一些惊才绝艳的人，喝彩几声就行，总之就一句，飘江湖的，大都迫不得已，过得舒坦，活得长久才是道理。其他的……”

“都是狗屁！”唐太保回头笑道。

杨松笑了笑，点点头，道：“都是狗屁！”

“有句话说得好，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不过我想问一问世人，到底有谁能活得这么潇洒从容？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就是那天下四人的一位，还不是货与帝王家，师父老说我没志气，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喝酒吃肉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看一看红尘趣事，能不掺和就别瞎掺和，看热闹就不怕事大，最多跟着喝彩喝倒彩，焦头烂额的是别人，笑看人生足以！”

杨松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唐太保放下帘子的一角，杨松道：“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若是四十年前，老朽听到这话早就忍不住拿剑出去闯一闯，可惜现在老了，老得有些不像话，倒是越活越惜命。”

“我可是未老先衰，现在就惜命得很！”唐太保打趣道。

杨松呼吸均匀，“吱吱呀呀”马车的摇晃，他的身形依旧稳如泰山，几十年的闯荡，这位老江湖不知遇到多少不平事，多少无奈事，也不知道碰到多少可望不可及的老怪。岁月早已磨光了他的棱角，逐渐变得圆滑世故，那个曾经路见不平拔剑就冲，只为图心里一个痛快的杨松早已不见，如今的杨松，是高高在上的太师府的客卿，也只是一名客卿。他看着唐太保，慢慢道：“世上最是多情的人最无情，最怕死的人往往骨子里最不怕死。”

唐太保嘴角微微上扬，“前辈的意思是……”

杨松置若罔闻，道：“给你说一句我年轻时遇到的趣事，当年我游历王家湾时，碰上一位酸气连天的教书先生，张口闭口都是圣人云，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却说成‘而学而时习之，而不亦而说乎’当时同行的一位老者笑话他，‘当而而不而，不当而而而，而今而后，已而已而，不过而已’。一句话把这位先生气得够呛，最后甩袖离开，后来我又遇到这位而而先生，当着他的面说，‘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而我想打死你’，吓得这位而而先生当场跪在地上。”

唐太保看着杨松，杨松对唐太保笑了笑，“而”，欲抑先扬的“而”，先抑后扬的“而”，杨松不明说，唐太保岂会不懂，所谓最无情的人最多情，最是怕死的不怕死。

唐太保看着这位比他不知多了多少年阅历的老者，摇头笑了笑，道：“而而而。”

杨松哈哈一笑，“而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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