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薄唇轻启，带着笑意回应，“是啊，娘从一开始就不该认同他们，他们啊，不值得同情呢！”

梵寂斟怔了怔，抱紧了女人的袖子，呼吸之间，眨眨眼睛，“娘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你让姐姐也一起回来，我们回家好不好？”

“娘一直都在啊，寂斟，你看，娘不是好好的在这里抱着你这傻孩子吗？”

梵寂斟笑了笑，“可是娘，你身上没有和我娘一样的清香味，而且，我娘已经死了，我亲眼所见。”

话毕，梵寂斟轻轻推开女人的双手，拍拍洒落的梧桐叶，站起来，浅浅一笑，伸出手摊开，是一朵粉色的小花。

“这个还给你，这不是姐姐的缇萦花，她的缇萦花是独一无二的，而你有整个花海，不一样的。”

女人愣了愣，伸出素白的手，接过花朵，扔到空中，花朵飘零四散。

梵寂斟皱了皱眉头，仰头看她，她果然只是长得很像娘而已。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

梵寂斟想了想，点点头。

女人莞尔一笑，蹲下身子，抚摸梵寂斟的头发，轻声细语，“我啊，是无忧上仙，是来解救你的神仙。”

梵寂斟推不开她的手，因为她有一张像极了母亲的脸，而且，笑起来同样温柔。

“寂斟，你想报仇吧。”

“你在等，等自己强大起来，而且，你觉得直接杀死你的仇人还不够痛快对吗？”

梵寂斟盯着她，还是不适应这样的脸，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说的，都是自己在心里默念过百遍千遍的。

“寂斟，他不是你师尊，他是你一辈子的仇敌，这个魅岭啊，就是罪恶的根源，他最在乎的东西。”

“你说的对，魅岭也得夷为平地才公平。”

“好孩子……”

女人一把将梵寂斟捞进怀里，靠在梧桐树下，轻轻拍打他的背，梵寂斟躺在女人的腿上，痴痴傻傻把玩着一片梧桐叶。

“你看这里多美啊！以后你想见我时，我就在此处等你。”

梵寂斟细细打量着梧桐叶，竟然是没有纹路的叶子，方才觉得此树有灵魂，如今却觉得毫无生机。

眼皮在打架，风徐徐扫过，梵寂斟听着女人温柔的声音，心头安逸了不少。不论如何，不得不承认一字一句像是童谣一样好听的，这孩子很是眷恋。

“我会帮你变强大，我会教你仙诀。”

梵寂斟抬起眼帘，睫毛扑闪，“仙诀？我是凡人。”

“不，你不是。”女人小声笑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啊，仙诀是专门除恶扬善的，凡人又如何？苍穹之下，世间有灵之物皆平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功德圆满，便有了神仙，恶果累累，便有了邪魔歪道。”

“那神仙可是至情至善的人了？”

“神，莅临万物之上，而妖不仁，以凡人为绉狗，且与天其寿，你说，可畏吗？”

“哈哈。”梵寂斟笑出了声音，女人陪笑，也不知这孩子为何笑。

“众生昏昏闷闷，你独昭昭察察，实属不易。天地之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所以长生。可妖出现了，他们是自私的，一席之地根本满足不了他们，从他们嗜血猖狂的本性就可见，注定生而与天地为敌。”

梵寂斟磨蹭着爬起来打断她，“我，只是想报仇，而且我如今只是个孩子，你抬举我了！”

站起身来，想了想，又伸手将女人从草地上拉起来，抬头随口一说。

“而且我觉得，你有两句话矛盾了，你说众生平等，又说妖生而有罪……”

“寂斟，不是这样的。妖不是众生，就像胭脂与鸦青不小心混在一起，诞生了一种毁灭整幅画的异色，他们不是天意，而是偶然，是过错！还有，凭什么他们轻而易举就毁了你的八里台？你忘了……”

“住嘴！你说得对，妖都该死。因为他们毁了八里台，而我们没办法毁了魅岭！”

“好啦，孩子，你迷茫的时候，我在这里。”

“我是无忧上仙。”

说罢，女人羽化成细碎的花瓣，消散在梵寂斟眼前。

最后的笑颜还在脑海挥之不去，真像那日母亲许诺送我上学啊。

可惜那个秋冬谁都没有挨过去，荣先生的尸体我也看到了。

“嘭！”

一道白光在思维里炸开，梵寂斟再次睁开眼，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