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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瞎子对王世清说:“王世清啊,你爸的棺材还没有呀!”一名瘦高面无血色的老人杵住一根走棍子,慢腾腾地到王世清面前,停一会儿喘着气说:“儿勒,先把给我准备的棺材给老哥哥用吧!我的棺材也是你准备的。”“爸爸,对,谢谢你!我以后再给你做一付棺材。”王世清帯领李饼子等一伙人,来到他父亲家,他对他哥说:“老爸说先把我们给他备用的棺材给我的老丈人用。”王世谯慢慢地说:“可以,你知道我们爸身体不好。”大家齐动手,人挨人肩靠肩用手把棺材抬上木板车,从下街拉到我家,抬进我家堂屋,放在两条长木櫈子上。王国富对王世清说道:“孩子,把老哥哥放在堂屋你不后悔。”“爸,我不后悔,你一直教我,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自从我进了甲成果她们家门,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的不是,我与甲成果争架,他总是维护我,有时他女儿还报怨,他偏心我。”“对,人要知恩图报。你放心去做吧!他老人家会保佑你们全家的。”

甲瞎子和甲会林把甲国照抱起来,放到蹲在地上王世清背上,他双手紧紧地抱住甲国照,甲会林扶住甲国照尸体,有人说:“我们一起抬进屋吧!”“甭说,万一给你们帯来晦气,我良心过不去,有什么霉运,有什么晦气,我一人承担。”他进屋后,蹲在地上,甲会林与他一同把尸体放在棺材里。王会兰对甲成果说:“还是请刘湖元妈给他换身新衣服吧!他老人家辛苦一辈子。”“嗯。你们帮我安排,我现在老袋是团浆糊,无法想事情。”甲成果点头说。刘盛朋手中提着一串鞭炮,放在我们家门口,对王世清说:“我开始放炮哟,按理说人落气后,开始放炮。”“好。”甲会林对刘盛朋说:“刘叔叔,我来放吧!”“好,你小心点哟!”

甲国照的灵魂飘在空中,他远远地看到自己的遗体被清洗干净放在棺材里,人们点香烧纸,女儿悲痛,相亲帔麻戴孝伤心地哭泣,女婿孝顺把他肉身背进家。他很是感动,眼泪不知不觉地往外涌,他想用手抹掉泪水,但是手是轻飘飘的。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灵魂离开肉身,一阵阵炮声崔着他离开,一股股青烟吹得他睁不开眼,青烟中香气把他推得越来越高越来远。纸钱燃烧后,形成的纸灰向空中飘来,宛如一只只黑色的胡蝶,好看极了,不断地向他飞来,他想再停留一会儿,但他没有力量抗拒香蜡钱钱的力量,只有随着青烟飘去。

夜幕慢慢地来临,甲国照尸体静静地躺在棺材里,棺材外面被漆成黑色。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亮,棺材的一头紧靠神龛下面,神龛上有燃烧的香焟,棺材的另一头向着堂屋大门,在地面上摆放一个香碗,里面有一个燃烧的香油灯。还有一个腊台,腊台上有几支正在燃烧的香腊,在它们中间放置一个废旧陶瓷盆,里面已经填满燃烧后的纸灰,在它们前面有一个跪垫,供祭拜者用。甲成果头上帔着长长的白皮,跪在棺材旁边眼已经流光,声音已经撕哑,欧大嫂对她说:“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还是要保重身体,你的娃娃也不小,王会兰帮你陪哭。”王会兰用手拍打着地面说:“甲叔叔,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自己先去了,甲伯伯,你走后,我们有难题又找谁?甲干爹,你走后,你孙子谁给他洗脸,谁送他上学?谁家有难事,你总是热情地帮忙调解,你是一位热心老人,你是一位公正的老人......。”我和我的父亲跪在我母亲对面,哭累了,我看到腊烛上摇曳的火苗,好像一根燃烧的火柴棍,火苗在我的眼睛里晃动,慢慢地闭上双眼,靠在父亲的身体上睡戳了,自己晃晃糊糊地感觉道:“有人把我抱上床。”。

半夜里,一股凉风吹醒我,“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王世清你害怕吗?”“我怕什么,我对他老人家这样好,我不相信他还会害我们家?”“我认为你们还是请一位与他老人家同辈的或者比他高辈老人在你们家住这三晚上。”欧大嫂与我父母一言一语地说着话。“叮咚叮咚叮咚”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从外传来,在这特别的夜晚,这响声是那么与众不同,是那么让人胆颤,是那么让人心惊。我的心脏随着他的节奏一阵阵狂跳,我把头埋进被子里,但声音还是传进我的耳朵。我心里默默说道:“爷爷,你不要吓我,我怕。”突然,声音没有了,一个像烘干萝卜一样没有水份的声音响起,“王世清,我知道你们可能有点害怕,所以我主动到你们家住几天,特别是我们甲王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陪陪我的孙子。”“爸,我们正在说想请你过来,给我们镇镇气份,让那些孤魂野鬼离开,不要搔扰我们。”这时,我知道是王爷爷来家,我揎开被子,大声喊道:“爷爷,你快来陪我睡。”“甲王乙,你听话,我给你爸说几句话,马上陪我们乖孙儿。”

第三晚上,也就是我甲爷爷尸体停留在家里的最后一晚上,按照本地习俗说法,他的魂应该回来一次。王国富对王世清说:“前两晚都没有回来,今天晚上他一定会回来,大家不要害怕。”王国富睡在我的身边,他干枯的身体靠着我的背,我感觉好像是靠着一块青石头一样冷冰冰,没有一点热气,又好像是乱石堆一样着我的身体。我的感觉加重内心的恐惧,似睡非睡,眼前出现他给我穿衣服的样子,高大的个子,手总是暧暧的,大眼睛是慈祥的。他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捏住衣服袖子,我在床上站立着,嘴里发出“嗨嗨嗨”笑声,一只脚蹬着他的上身,身体向反的方向用力挣扎,想摆脱他。他说:“不要调皮。”他用手快速把我的一只手套进袖子内,又迅速地把我人搂抱在他的怀里,再另外一只袖子穿在我的手膀上。他有时把我抱起来轻轻打我的屁股,说道:“谁叫你不听话。”他给我洗脸的样子,逗我唱戏的样子,一幕幕在我的眼前出现。我仿佛听到屋顶瓦的响声,心脏宛如要从胸腔挤压出来一样。我竖起耳朵认真听,“嘎吱嘎吱嘎吱”开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腔,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我的睡屋门前,我紧紧地抱住王爷爷,嚷道:“王爷爷,我怕,你看门前有个人。”“不要怕,那是你甲爷爷不放心,专程回来看你。”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说。“甲国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孙子的,你看了孙子快离开吧!不要吓倒晚辈们。”一阵冷风吹过,“嘣嘣嘣”关门声,在安静的夜晚特别响亮,接着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在门外来回走动,突然还听到家里木櫈子倒地的声音。王世清轻轻地推着甲成果说:“怎么这股风这么大,把清油灯吹熄了,莫非是他回来了。”把瓷盆中的钱纸灰吹在空中乱飞,甲成果抬起头揉揉眼睛,说:“他回来了!刚刚他还站在我面前看我,很忧伤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