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思考过,亚修决定还是把锅先推给失忆,暂时隐瞒穿越的事情。
一来是自己大半个月继承下来的人际网和皮革店经不起“一个新灵魂”的运营;
二来既然已经认为是演绎带来的穿越,那是不是说明还有回去的可能?
那就先避免过于惹人注意,暗中寻找回家的方法。
榭茵的视线在亚修的脸上转了转,落在亚修的咖啡杯上,似乎在评判亚修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其实你做了什么样的演绎我不关心,与我无关。
“我与你们镇的治安官虽然还算认识,都是吃税金这碗饭的,但我隶属教权,他是王权的人,也不会在他面前自讨没趣。
“总的来说,只要我负责的地方能交上税,我不会管他们都在偷偷做些什么。也轮不到我来管。
“这是我们教税局一贯的主张,我们相信它——”
榭茵又一次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亚修知道他是在暗指旧日爬虫脑。
“它会给出最合适的出价。”
亚修心里的石头落了一点,但不多。至少榭茵的态度说明只要能让他交差,其过程和事件原委都不重要。
“而且敢于尝试十万级别演绎的人,有那么一点秘密,才是应该的。
“更别提在尝试那种演绎后你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越有力量的人越沉默,会叫的狗不咬人。
“我猜你也不缺钱吧,虽然不知道你获得了什么恩赐的能力,但是按照教会的评价,四阶以上的演绎家,钱已经不是最大的困难了。”
我真的不清楚秘密啊。我也真的没有钱啊。
“那如果交不起税呢?”亚修拿起税单,又不知道第几次确认这确实是一个十万级别的税单。
他皮革店的月利润满打满算一千乌纳尔,要还得起这笔债,不吃不喝十年。
几乎等于当牛做马到老。人生可以被判无期徒刑了。
榭茵笑了笑,装作这种事不值一提的样子说:“你真的在担心这个?你不会想知道的。知道又怎么样,害怕?”
因职业经历,被谎言和欺诈喂大的榭茵觉得亚修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可有点超出他的预料,曾经跟同事联合向高阶演绎家征税的回忆卷土重来,那帮好运的危险分子怎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哭穷的。
是获得能力不久,还没有变现的渠道?榭茵猜测。
“想想办法,税单最多给你拖到下个月,到新一个月的税单出来前。十万乌纳尔嘛,总之也不是完全还不了的数目。”
榭茵进行人道主义提醒,彰显教会多么人性化。
事实上,如果延期,税款会有几个百分点的上调。对于穷人来说,有时会成为税滚税滚税。
不过亚修当然不属于穷人之列了嘛。怎么着也得算个中产阶级,才对得起他的能力。
“我的所有资产加起来连一万乌纳尔都难凑到。”
亚修的算盘打得哗啦响。这还是他算上了店铺这间不动产和杂七杂八的货品。
榭茵皱了皱眉头。又一厢情愿地为亚修找好了理由:
莫非他的演绎是很形而上的那种?没有现实的变现渠道?
“借钱?抵押?”
榭茵出主意,被亚修一一否决。
榭茵有那么几分尴尬。征税也算作他的业绩。跟纳税人们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他的履历中因实在收不上来而形成死税的不多。
“那要不要重新做一下你的老本行?
“虽然也不能赚一大笔,但要是能搭上线,认识几个善心富商,推销一下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嘛。”
“什么老本行?”亚修追问。
“还不是你们镇的火车关卡天天税征得比天高的那些货。”榭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卖私酿酒哇。怎么,忘了?”
“咱们不就是合伙卖私酒这才认识的吗。说好听点是赚个差价。”他这么对亚修说。
榭茵跟亚修私交甚笃的原因,揭晓了。
亚修看向榭茵的目光瞬间从对公职者的尊敬变成鄙夷。
还有对原主的惶恐。
难怪我一直就觉得账目不对!原主怎么积攒得下来这么一大笔钱盘了间店铺!
合着是灰色收入!
我穿越替代的这个人以前是什么狠角色啊!
“你考虑考虑。如果要重操旧业,我倒是有几个好客户,只是我自己不方便接头。”
榭茵也打着自己的小主意。跟亚修的贩酒灰色生意自从亚修从良经营皮革店后就收手了,自己少了个收入来源。
如今亚修又是个高阶演绎家,如果自己再跟对方合作,也算是有个能力上的靠山。
店铺外,夕阳已经收回了最后一缕光芒,街两边的路灯齐刷刷地接替上岗。
榭茵瞄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将帽子和工装外套重新装扮回身上。作势离开。
那张税单被他留在了皮革店的柜台上。
在迈出店门前,他又微微侧身,犹豫着说:
“我说,我虽然不关心你在做什么演绎,但是呢,我好歹也是跟演绎法打交道最多的职业。
“我见过不少演绎失败的案例,嗯……有时危险看似过去了,但它其实来的比你还要早。
“它在路上等着你呢。
“记得迷途知返。”
语毕,榭茵走入初升的夜色。
亚修没有按照生意礼仪送客,他茫然地又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柜台后。
热气氤氲中,榭茵隔着橱窗,仿佛看见亚修的身体由头部的旧日爬虫脑开始,像气体一样飘忽、变形、羽化。
他又眨了眨眼睛,变化消失了,亚修仍旧坐在柜台后,沉思般一动不动。
他不是你能试图解读的人。税官对自己说。随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