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慈悲。”
小观山道院门前,张灵云脸上挂着淡笑,送别着依依不舍的几位女福主。
身后外门一侧,一个小脑袋瓜睁着一对黑黢黢的眼珠,歪着头,好奇的盯着沿着石阶下山的曼妙背影,耳朵高高竖着,瞧见张灵云转身,便一跳一跳的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亲密的蹭起了他的裤脚。
此时已经是张起离开的一个月了。
发现师叔离开之后,张灵云虽然第一时间去翻看起了道祖塑像之下的一块地砖,但还是痛苦的发现自己又被师叔爆了金币。
可能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他并不算特别恼火。
且与之前几年不同,这一次,他倒不再是独身一人。那只被师叔欺负的小狐狸,竟然不怕人,竟然在小观山上面赖了下来,时不时便会在他修行功课之时出现。
张灵云吓了它一次,但它却不跑,如此一来二去,张灵云心生惊讶,也会时不时地为它讲解几段道经。
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在小观山上住了下来,张灵云虽然不太习惯,但也算是默许了。
再次见到燕捕头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成了原本意气风发的样子,大概是升了官。
岁纲正是在宗家被全部找到,那原本的戏子乐师,便是恶党,甚至其中,混杂着妖魔。
岁纲一案,正是由宗家夫人一手策划,燕小五提起宗家夫人之时,表情无比后怕,言说这宗家夫人竟然是个妖邪,一身气力无双,力大无穷,竟然可以与那位打更人的长官相互搏杀。
且手脚之中,竟然伸出道道黑色长鞭,那长鞭如蛇,十分诡异,他仅是远远观望一眼,便不由得一阵心寒。还好那位长官技高一筹,一身横练披靡,最后仅是一招便使得宗夫人的脑袋碎成了西瓜。
燕小五讲的绘声绘色的,不时便会夸张的惊呼一声。
县衙老爷似乎换了一位,那位府官深谙用人之道,这次虽然兹事甚大,却也算是将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并没有连带县官之下的一概人等。
燕小五甚至还升为了总捕头。
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民众的生活,一如往常,他们之中,并不关心县衙老爷的更换,也不在意什么所谓的岁纲案,反倒是觉得宗家那场宴席没有吃好,有些可惜。
宗家的变故,也只会被人闲来无事提及一些,提及之时,也不过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唏嘘感叹。
宗家原本那座极富华丽的大宅,也随之破落,仅仅在几天之后,便被人搬了一空,原本的雕梁画栋,被人用利斧劈开,灯油粮食,被人众哄抢一空,甚至连门板都没能剩下一块。
就像是自然生态的一种演变。
素心小姐也曾来寻过一次张灵云,那天素心还特地打扮了一番,面容笑颜也是开朗,岁纲案的破获,总算是解了一块她的心病。甚至直接言说要邀请张灵云加入打更人,她可以为他作保举荐。
“小道士,我们打更人毕竟有着完整的功法传承,你手脚功夫那么好,不修血气还是太可惜了。”
素心苦口婆心,不断劝诫,但张灵云只是不断摇头,借口自己只适合清修,婉拒了她的这番好意。
大家的修行终究各不相同,不必勉强。
那一晚,世界向他掀开了自己裙摆的一角,他也同样准备出走,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又三个月,小观山上已然一片明黄。
树梢的枝叶被秋末的凛风吹打,不停落下,铺满了青白的石阶,道院后堂,张灵云背上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与师父告别。
该下山了。
走过前殿时,张灵云正巧看到了偷偷望着他的小白狐。
此时的白狐,灵动的眼眸之中布满了哀伤,原本竖起的双耳低垂着,见他目光注视过来,连忙跳着跑到了他的脚边,不住的缠着他的右腿,似乎不想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