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思量间,见林登带着笑意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她突觉得耻辱莫名,羞愧难当,连忙低下了头,把视线转移了过去。
林登见她这番躲闪,脸颊微红,竟没有那日的泼辣,更起了逗弄之心,势在必得。
不多时,宅老便寻人又把题目拟定,此次倒出了三十多题,任由两人作答,计分为上。
前面五题,全是记忆问答的模式。
林登本来暗道不好,寻思着这题目怎么能采取记忆问答的模式呢?若是论起背诵四书五经来,自己又岂能是这钱敬直的对手。
人家可是自小都在学习四书五经的,不缺名师作伴。
这个时候钱敬直果然已自觉胜券在握了。
可随后几道题就出到了林登的强项上,这几道题却是儒家的经义解读,虽然跟着朱熹期间对这方向也并未太过深入的学习,但这个领域也绝非是钱敬直所能答出来的。
“钱兄错了,太极为道之源,居万之中,故而才有随太极而生的中庸。”
“钱兄又错了,孟子岂是简单的言性善?若是如此简单的言谈,又如何与告子荀子做一个区分?”
这次钱敬直却是咬牙固执道。
“我却不认为荀子的性恶论错了。”
“荀子所犯的疏漏是以后天之性来解人性,圣人孔子也曾说过,性相近,习相远也。人性并非都是先天形成的,亦有这后天养成一说,这一点,荀子亦认同。想那战国末世,人人相争,虽有忠信之国,不能长存,在这种惨烈的环境下,荀子所见的人性,皆是逼迫而来的后天之性,却非先天。”
这道题已经是两人打平的一题了,若是林登赢了,便可反超了他钱敬直,因而他绝对不愿意松口,再说这题,他往日里也多与同道讨论过,不曾争执出一个高低来,难道林登还真有这能耐,说一个是非?
在这一点上,钱敬直却是不相信的,因为他又辩解道。
“那你又如何明言人性是善的,那也是非恶非善,受之于后天罢了。”
林登摇头笑道,
“你若如此认为,那就真与告子一样了,正如孟子所说,水固然没有东西的区分,可难道没有上下吗?水其却有本性,水之本性,引之向下,便如同人性一般,引之向善。水受形势的阻碍,会改了方向,人也会因形势的阻碍,违了本心,但这不能说明水无本性,人非本善。故老子曾言,上善若水。”
钱敬直诘问道。
“那你又如何笃定,人之本性,就如水一般?有些人又为什么总是作恶。”
“你可曾看过草木?元元不息,生长造化,无不向阳而生,如此之造化,便合人之善也,但是若你损了这颗种子,把其煮一煮,烤一烤,那它也无法发芽,生长,难道草木的本性,就是不能生长的吗?”
钱敬直摇头,不能再辩。林登又为其解释了一番,在座的众人皆是表示大开眼界,对孟子之道深入许多,对林登拱手称谢。
钱敬直见在座的众人皆是这种态度,他也自知理亏,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确实不如林登远甚,因而只好放弃了争执,眼睁睁的看着林登的比分超过了自己。
下一题,却又是一道论物理的题,这题又是林登的拿手好戏,虽然钱敬直有些抗议,说这道题应该算是星算,而非是儒学了。
但在座的众人都已发出了腹诽之声,很明显,他的这番说辞,并没有说服众人。
林登眼看自己胜负已定,便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让宅老另外出一题,待会儿到最后再决定。
谁知道两人论到最后,钱敬直后面几题全部都被林登给驳倒了,林登摇头,钱敬直拜入的是永嘉门下,论起思辨程度,自然和理学不能相比,辩论不过也是难免的。
眼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宅老也默默的把新出的一题放下,不再去打击他了。
终于是林登夺得了无可争议的魁首,场中众人暗道,果真是朱子高徒,儒学上也所学匪浅,自己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啊,先前还好没像这钱敬直一样······
今晚如此多事,大半都是这钱敬直不知趣搞出来的,张府尹本来早就对他厌恶至极,此时他见两人分出了胜负,亦是大喜,又是连番称赞了林登。
他这长篇大论的称赞过后,终于轮到众人依名次择花魁了。
林登看向群芳的位置,忽觉一道不甘的目光传来,抬眼望去,果然还是那钱敬直,他此时正一脸哀愁的看向那花魁。
见他如此痴情,林登才是恍然大悟,难怪这钱敬直如此执着,非要出来驳张府尹的面子。
本来这就算是个小事,张府尹也没当回事,谁知道钱敬直会如此不识趣,因这件事驳他堂堂府尹的面子。
张府尹也绝不会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的,他直到现在,还以为是这钱家娇生惯养时间长了,爱争名夺利······
林登此时心道,若是在此把这传言不出深闺的花魁摘走,那钱敬直怕是和自己结下死仇了。
他感兴趣的仔细端详那花魁起来,见其果然气质不凡,模样出众,可细论起来,其他的也不差啊,尤其是之前调戏自己的那位,还身材丰满,不大的年纪,就宏伟异常。
为何放着这么多美女不爱,那钱木头独爱花魁一人呢?不对,这花魁为何会成为太和楼的······
暗道是自己露看了什么吗?他视线下移,渐渐移到了那双长腿之下,一双藏于鞋中的脚上。
那双小脚明显小巧的不正常,几如童子一般,先前这群人上来时,走姿都不快,林登还未曾察觉出不同来。
此时定眼一看,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三寸金莲。
林登在心中长长叹息。
一双小脚,看上去就离谱,真不知道钱敬直是怎么看上的,果然是宋人的审美,与后世还有不小的差距啊。
他恍然大悟,一时又想起不少金莲诗来,暗骂一句万恶的旧社会。
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宋·苏轼《菩萨蛮·咏足》
冰姿拮,金莲衬、小小凌波罗袜。——宋·田为《江神子慢·玉台挂秋月》
这群人能把这么离谱的性癖写在自己的诗中,流传后世,还真是离谱啊。
唉,这种审美,自己实在是欣赏不来。
一想到那些畸形的小脚图片,林登就几欲作呕,兴致大减,他对上那古井无波,冷漠看着自己的花魁,又转向了另一边。
那个调皮的少女正微微侧着脑袋看热闹,见林登又朝自己望来,连忙躲开视线。
林登渐生阴霾的心突如被照进一缕阳光,他毫不犹豫的弃了太和楼的花魁,选了这位故旧。
见林登指到自己时,那少女还在东张西望,想看看他选了何人。
看戏时她心中仍大为吃惊,想这呆子竟然不选殷殷姐,果然带着股穷酸气······
“这位姑娘,莫要东张西望了,就是你了,过来吧。”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自己,这位菲菲姑娘,也是明白了什么,瞬间面色羞红。
她瞪大了双眼看向林登,被身后轻推了下,才头脑冒热气的走到了林登身边。
这时候吃惊的却不只是她一人,张府尹等人倒无所谓,这些在他们眼中,总是难以登上台面的。
那边的钱敬直却是瞪大了眼睛,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亲眼看到林登选了另一位女子,而没有选择花魁后。
兴奋异常的朝着林登连连拱手。
随后竟直接跑到那花魁身边,执手将其请下。
林登却是没有兴趣看他做什么事,此时佳人已缓缓走到身旁。
“这位小姐,我们又见了······”
一双玉手贴在了自己唇上,软软的,还带着些热气。
那少女娇嗔道,眼神中还有羞恼之意。
“舍人好生无礼,怎可这么称呼···奴家倒还好,若是被我那些姐妹们听见了,非要在心里记下你一笔不可。”
林登轻轻吐舌,舔了下指头,便惊得那少女连忙缩回了手,将其藏在自己的背后。
“那是可是你说的,到了太和楼,任我叫你什么都行?”
“舍人啊!我也没料到舍人会!”
“你可是瞧不起我?”
林登以手指微微扣其额头,又勾起了一团红晕,浮于蛋白上。
“嘘啊!!!让妈咪听到了,我会很惨的!”
“哦?你也不想这事被妈咪知道吧?”
林登凑了过去,邪恶的笑道。吓的小姑娘雪云乱颤,躲闪道,语气中都有了颤意。
“你,你想怎么样?”
“我可是想入菲菲很久了······”
“不可以的!这个是绝对禁止的!我们太和楼可是官库酒楼,才不做这种事!”
菲菲极力摆手,脸颊已经烫到了耳根,林登却是改口道。
“为何啊?想想都不行吗?我只是浮想联翩,却是碍着谁了?”
她这才发现好像是自己想到了歧义,要是这么说的话···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自己······
“所以菲菲刚才是想到什么呢?想歪到哪里去了?”
菲菲姑娘以手抚面,仍然嘴硬辩解道。
“却非奴家想歪,是舍人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