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喊声从院子外头传到堂屋当中。
声音很大,在里头隔着几堵墙也能听的清清楚楚,看这架势,估摸着得有不少人。
外头这群人口中的何老二正是何有信的父亲,而喊着发工资则是因为,他们都是村里何有信家那座小煤窑的矿工。
何有信父亲当年也是个有想法的,九十年代初东拼西凑下,开了家小厂,借着民营经济的春风,生意蒸蒸日上,以此发了家。
早两年那会儿,他又凑钱承包了村后山的一个小煤矿,本想着做大做强,未曾料到的是,去年煤炭价格全面放开了。
没了价格管控,全国各地都在扩工扩产,煤也由此被卖成了白菜价。
一吨煤挣不了几块钱不说,行情最差的时候,煤堆成小山在那,倒贴钱都没人愿意去拉。
所以有门路的老板,早早就将矿甩手了,那反过来,何有信父亲承包煤矿,无异于便是四九年入果军。
血本无归不说,还倒欠了一屁股债,何有信父亲在三个多月前走了后,矿上如今已经是停工了。
只不过工人最后那个月工资还没结,再加上苏兰病倒,没了主事人,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正好何有信今天回来,矿工们一听到何老二家有人回村了,立马就集结了十几人,跑到大伯家这来讨工资。
“何老二家的,赶紧出来!”
“对!出来出来!”
屋里的众人神色各异,大伯家一家三口,不约而同地全都看向何有信,因为他是被叫的那个。
何有信迎着目光面不改色,他尚还算淡定,但却有人先忍不住开口了。
“刚刚不挺威风的,现在咋不说话了,这就被吓懵了?呵~没想到只能窝里横。”
大伯母盯着一言不发的何有信,面带讥笑。
刚刚何有信那一大耳光子,让她愣神了许久,现在正常过来,立马又开始阴阳怪气。
反正是彻底撕破脸了,儿子都让人打了,她也不再讲究什么情面,话有多难听就说多难听。
但她话刚说完,大伯猛地一拍桌子,似乎早就受够她了一般,“你特么的快闭上你那张破嘴吧!”
大伯母没被他吓到,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咋的何老大?现在硬气了是吧,当年怎么没见你对我爹拍桌子。”
他爹是村里的上一任村支书。
“你……”大伯顿时如被噎住了般,“懒得理你,我去外面看看。”
说完他就起身往屋外走去,大伯母又冷哼一声,“去什么去,这事跟咱家有个屁关系。”
大伯背对过去没理她,依旧抬腿走了出去。
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他家院外,他要是不出面的话,那这个村支书也没脸当了。
此时院子外面,十几号人已经喊了大半天,唾沫星子乱喷,个个气势汹汹。
人群前面,却有个妇女在不停挥着手,“大家伙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但她的话却没有任何作用,众人依旧激愤。
“冷静个锤子,欠的又不是你的工资。”
“就是就是,你快让开。”
“都是一个村子的,有话都可以好好说。”这名妇女还在高声劝着。
大伯走出来正好见着此幕,“阿雨,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妇女是他已经出嫁的大女儿何雨。
“爹,我过来帮个手啊。”何雨回头道。
矿工们见到大伯,也喊道:“书记,你出来给我们发工资的吗?”
大伯眉头紧皱,他发个毛,只能先出声安抚:“大伙儿都先别激动啊。”
“我不管,我们就要工资,书记你要是不给我们发,那就让何老二家的出来!”
“对,何老二家的出来!”
矿工们越发激动,说什么都不听,大伯无奈之下,先把何雨叫了回来,接着才发现小慧在院子里也没走,这小姑娘被吓得不轻,还在瑟瑟发抖。
两个女的被大伯叫回屋去,正巧何有信这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何雨抬头一看是他,连忙抓住何有信,“有信,原来是你回来了,你快先别出去,外头正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