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一声又一声。大山就回了一声又一声。

一直到黄昏日落，也不见再有人过来。

倒是风停了，一轮落日火烧般，翻滚着要下山。

春景知不能再呆下去，这地方不保险。

在山下呆一夜吧。他劝说自己，明儿再上山，设法再回山寨看看。

山寨里的鬼，总比山下的人或鬼，可亲可爱些。

于是他赶紧下山，跑向漫漫的山下。那里山坡青翠，绿野如锦，好似画轴，哗啦展开。

横在前面的湖泽，清冽的水面上，绿藻飘飘，水中有大朵的金色花在闭合养神。

对面的山田，一垄垄，平平整整。他甚至看到仓燕，三三两两，横飞着回巢。

春景笑了，这个地方，他很喜欢。

一弯月亮清丽的挂在了蓝蓝的天上。

云里雾里，雾里云里，不言不语，几乎停滞在那里。

月亮下，他突地想起无名湖。他是如此清晰的记起了过去的每一幕。

在夏季时，太阳下山，哥哥常带他去湖中游泳。游累了，他就趴在哥哥的背上游荡。

湖边的树上，有无数鸟儿筑巢，一窝窝的。草丛里，有野鸭子的蛋。

他几乎是看着两只洁白的天鹅长大，结婚，繁衍，再生下了两只小天鹅。

那年，天鹅带着小天鹅飞走前，他还给两只小天鹅系上红丝带。

有时，哥哥会脱下衣裳去兜银香鱼，兜到了，就扔到草地上，然后他就兴高采烈的捡了，到祠堂，让山茶烤了吃。

无论吃了多少条，他还老是舔嘴唇，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哥哥时常会因此而生气。

“你会吃坏肚子的。”哥哥揉着他的小肚子，总是让山茶煮消食汤来。

“小馋猫！”哥哥点着他鼻子，“你又馋又傻，以后怎么办？”

“我都跟着阿娘和哥哥。”他不操心这个，“伯驹叫我以后住到他家，跟着他，我才不呢。”

哥哥大怒：“他都十二了。想老牛吃嫩草，门都没有！”

哥哥哄他：“以后决不能再拿别人家的东西，否则进了别家门，哭都没人理！”

他赶紧坚定的表白：“我跟着哥哥，谁家的东西都不要。”

山茶听得脸红红的。看看他，再看看哥哥。然后再去端山楂茶。

高高的山岗上，月亮出了云彩了，照得山岗凉凉的，亮亮的。星空灿烂，天穹如盖，笼盖四野，远远望去，群星似铺满脚下。

春景坐在湖泽边，抱住头，他最终哭得肝肠寸断。

一轮红日最终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继而金霞万丈，照亮蒙蒙的天空，照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

大地上，山峦的尽头，佛塔密布，一声声佛钟传向大地，高亢嘹亮，仿若要敲开这苍雪沉沉了的大地.

谁在歌曰：

宫阙万间威麟麟，最终还是化作土。

良田万顷广无垠，转眼换了他人手。

娇妻美妾拥他怀，奴仆下人又有主。

你笑你哭你不愿，世间万事不由身。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