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雪到家父平卫的医馆前,跑得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在门口喘息了好一阵,感觉到自己刚好能说话的时候闯进了医馆。
平卫看到女儿来医馆找自己,心中格外开心。
平雪将自己遭遇经过如何被连银盯上,易无忧解救自己摆脱危难,为云宁镇百姓伸张正义,最后被冠上罪名的过程娓娓道来,恳请父亲随自己一并去牢中探望医治易无忧。
平卫第一反应本是不该与官府作对,可今天是女儿在生母过世后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说话,本身也做梦都想弥补自己对平雪母女的亏欠。更何况这人还保护了自己女儿的贞洁,又有侠义心肠,倘若为自保而拒绝施以援手,身为人父的我岂不是太可悲了。
平卫道:“你将那少年伤势详细说与我听,我好备齐药物。”
平雪便努力回想把易无忧创口伤势、被官府中人拖拽详尽描述一番。
平卫听来,感觉这人被如此折腾,好好一条命也得失了六七分魂魄。但嘴上不好说,无论多重的病情,医者当尽力医治。起身去准备金疮药和一些消毒药草放入药箱,平雪看着心急也不敢开口催,担心自己催促家父,平卫一急少带了什么再取就来不及了。
两人一路往衙门走去,平雪三步并两步地走在前面,平卫双手护着药箱抱于身前,为了箱内药物不颠簸,小碎步紧赶着跟上平雪的步伐倒是有几分可爱。
进到府衙之后,寻常衙役往年生病受伤都受过平卫悉心医治,说一声探监也就放行了。牢狱大门有一位身着锦衣印飞鱼的侍卫把守。见两人刚要进去便伸手拦截,平卫见状说道:“大人,这本朝律例百姓是可以探监的,望大人您行个方便。”伸手递上一快散碎银两,那侍卫倒也不收,心中却犹豫,平日里上官非大人要求于朝廷百官面前不可被抓住把柄、与百姓之前更不可留下话茬,定要依朝廷律法行事,可这位犯人是上官大人亲自要拿,在审问前不喜欢有人探望。他扫了一眼平雪在平卫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样子,张口说道:“你不能进,要进只能让她进。”想这小女娃一定没有胆量独自进入牢房这种又脏又臭且关押恶徒的阴森之地,如此一来就不是我拦着不让进,是你们不敢进了。
平雪眼神一亮,从平卫手里抢过药箱就径直走进了牢房。这黑衣锦卫一愣,被摆了一道?不能呀,这小丫头看着还能翻出什么大浪,叫牢头盯好了便撵着平卫去府衙外等,担心让上官非撞见知道放进去人了。
牢头见这姑娘是平卫带进来的,也没为难,带着就来到易无忧的牢房,开了牢门嘱咐别逗留太久就一边歇着去了。
平雪见易无忧倒在地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探鼻息倒是呼吸均匀有力,抬手放在易无忧头顶去试体温。
易无忧在梦中看到眼前一颗大树,很像自己下山之前击过的那棵珙桐树。树上已没了枯叶,此时枝繁叶茂,那树叶密得像云一样往两边延展开来,树干粗壮有力,仿佛在呼吸。从枝丫茂叶中洒落的阳光照在脸上尤其温暖,仿佛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
易无忧睁开双眼看到平雪正把手放在自己额头,满眼都是关怀与怜惜。
平雪见易无忧睁开眼睛便把手拿回,脸上带着微笑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易无忧只记得自己晕倒,看了看伤口,又看了一眼发现身在牢房,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平雪拿出药箱说道:“我父亲被他们拦住,不过我把药箱带进来了,你忍一忍,我现在帮你清理伤口。”平雪七岁那年,平卫在家照顾平雪生母时,村中有人受伤病痛来家中诊断,平雪会在一旁学习,忙的时候也会打下手,基础的治疗包扎诊断都有一定心得。
易无忧坐起,右手放在自己右膝上支撑,手臂本想抬得再高点,但一动伤口就撕得生疼。
平雪小心翼翼地从易无忧创口中拔出断齿,揭去破损布料。
易无忧起初还迷迷糊糊的,这创口疼痛却让自己越来越精神,每拔一下连带着伤口都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平雪看着易无忧强忍着伤痛的样子,眼角滚出两滴泪珠,这是她自生母去世以来头一次流泪。嘴里柔声说道:“很痛吗?忍一下很快就好。”跟之前给父亲打下手不同,若是有男子嫌痛哪怕出蚊子那么小的声也会换来一句,大丈夫这点痛都不能忍啊。
易无忧听到平雪这句话之后也似乎不那么疼了,注意力转移到平雪玲珑娇小的面孔上。眼前的小姑娘口鼻和皮肤细嫩娇柔,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在这暗淡的牢房中闪着微光,全神贯注地为自己清理伤口。
平雪将易无忧创口上的污染物都清理干净,敷上药草消毒、撒上金疮药。之后又拿出细布一丝不苟地包扎,太专注而没有发现易无忧全程盯着自己出神。
包扎完毕平雪看着易无忧说道:“对不起,害我累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易无忧回神说道:“姑娘何出此言,习武之人以德行克己、路见不平自要出手相助,只可惜在下学艺不精,以致姑娘犯险相救,我现在才是欠了你一条命呐。”
平雪听闻一笑回道:“那人捉了你,言语之间倒是在极力维护朝廷尊严,我一路想了几个法子,他如果审你,你就这么说。”平雪俯身过去贴着易无忧耳边低语……
第二日一早,上官非于昨夜设鸿门宴清理了张三彪子一众人等,拟文书差人回报,一夜几乎未合眼,今日醒来便翻阅前知府账册核查其家产收入、来往信件。突然有锦衣侍卫来报:“大人,堂外有几十名百姓等侯听审。”
上官非疑惑道:“听什么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