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汉子见状,一面挥刀挺上,一面焦急地喊道:
“大妹、二妹,你们快走呀,我、我——”
年轻贵妇却一动不动,突然长叹一声,扬声道:“走什么走,兄长,你觉得我们逃得了吗?”
说着,她忽然走上几步,盯着扑上来的人影喊道:
“众位好汉,且听小女子一言可好?听你们口音,似乎不是这次过境匪患山陕口音,而是我郧阳府当地话语。既然如此,想必众好汉就是当地英雄了。实不相瞒,小女子乃郧阳府学政瞿府人丁,而瞿府上下从未参与过一次对这千里山野的围剿——”
“你有吃的吗?”
书生模样的人,捏着手中的大木棒,突然一脸戏谑地打断年轻贵妇的话头:
“你们瞿家确实算得上这郧阳府的书香门第了,可你们瞿家有吃的吗,何时拿出过一丁点粮食给城里的灾民救命?你们是没有进山打过我们,可你们瞿府有这本事吗?”
年轻贵妇一时语塞,抱着怀中襁褓,半晌才摇头嗫嚅道:
“赈济灾民是郧阳抚治大人的事情,我瞿府学政大人管的是整个郧阳府学子的前程和学问,怎么可能舞刀弄枪。再说瞿府上下自今年开春以来,也早已是数月每日都是米汤度日,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拿去赈济?”
话音未落,书生忽然仰天大笑,良久方才咬牙切齿道:
“说得好,说得好哇,你自己都说了,你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你们没有粮食,却每日还有米汤度日。我们呢,他们呢?”
书生说着,猛然伸手指了指他周围的人,又胡乱指着四方狂暴地叫喊道:
“我们,早已经是每日草根树皮度日。他们,别管这些从山陕、川豫过境而来的什么流民、土匪,他们早都是吃观音土,易子相食了!”
听到这里,文刀终于找到了一些头绪:
当年全军比武被近卫第一师选中,来到这十万大山深处,自己便专门去恶补了很多有关郧阳府的历史沿革和风土人情。在李自成从陕西起事、张献忠转战汉水流域之前,这片土地的确发生过几次极大规模的跨省流民暴-乱大潮。
而这些数以万计的流民,如蝗虫一般刮过郧阳府境内外,也正好给了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巨寇招兵买马机会和巨大信心。
如果真的已经开始人吃人,现在恐怕已经是崇祯年的最后几个年头了。
正想着,那边已经发出了惨烈的打斗声和叫骂声。
定睛望去,只见剽悍汉子早已抢先动手,挥刀砍翻了数人,但自己也很快被十几根大棒砸翻在地。
不过这还不算最致命的,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地插着一支被削尖的自制树枝箭头。
数十米之外,那个背着自制弓箭的黄脸汉子,这时正拉弓搭箭,一脸自负,摆着随时准备射出第二箭的架势。
当然这一箭显然是用不着了。
年轻贵妇本身怀抱襁褓,更是手无缚鸡之能。
而在她一旁尚可一战的年轻女子,也早被几个毫无怜惜之心的粗鄙汉子几棒子打晕,然后掀翻在地被扔在路旁。
看到这里,年轻贵妇早已是瘫软在地,再无此前的慷慨陈词,绝望地将自己的脸深埋在怀中的襁褓之中,嚎啕大哭。
“刘家哥哥,她是哥哥你的了,那小娘皮俺们几个就先过去好生享用了,嘿嘿……”
七八个粗鄙汉子,一面贪婪地看了一眼丰腴华美的年轻贵妇,一面急不可耐地七手八脚抱起年轻女子,就要往草丛深处钻去。
唉——
文刀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喟叹一声,长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