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
他嘴角扯了扯,却没有扯出来一个微笑的弧度。
“谁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呢?”
“当年的大魏天子不过是一介宦官之后、如今的大虞皇帝更是卑微的草芥之民,他们能够坐上九五之尊之位,为何我不能?”
夜平闭上眼睛。
“成王败寇。”
“既然今日我落到了你的手里,便随你处置。”
“只是有一点。”
他睁开眼睛,带着些许渴求:“无论是流放极北之地也好、亦或者是流放西域也好、或者干脆贬为官奴也罢,能否给不满十岁的稚子一条活路?”
夜平知道。
不满十岁,无论是流放到哪里,还是贬为官奴,活路都不算多。
但.若非这样,恐怕今日的夜氏没有一个人能幸存。
他的声音急促:“此事乃我一己私欲,老夫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陈氏素来仁德谦和,那些稚子无辜,还请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夜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来,而后便拜倒在地上。
他希望陈郊周碍于陈氏的名声,放那些稚子一条生路,这是他这个夜氏家主唯一能做的了。
而陈郊周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被夜平感动到,也没有松和。
他只是看着夜平说道:“你想用名声和道德绑架我,这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谋逆大罪,九族尽灭,这是惯例,不会因为你们夜氏而开一个先例。”
陈郊周站起身子来,在这惨叫声中往外走去,他的声音淡淡的落在屋子里这三个人的耳朵中。
“你们如今觉着自己十分可怜,可是当初的厉太子一家、以及那些被你们所“整治”的附属官员之家,又是如何的可怜呢?”
“今日之事,都是他日之因啊。”
“因果循环,天理报应。”
“向来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陈郊周走到院落中,他回头看着那背影萧瑟的三个人,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疲惫和坚定:“至于名声?陈氏从不惧怕流言蜚语。”
“千百年来,光阴流转。”
“陈氏依旧是陈氏。”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的落下,落在周围那些本来正在杀戮夜氏子弟有些“不忍”的士卒耳中。
“恶不能除尽,与没有除恶有何区别?”
“此中因果我陈郊周一人担了!”
说完之后,便一甩袖子,朝着外面走去。
院子内落下无数秋风与落叶,以及那惨叫声不断的夜氏哀嚎。
一如当年那被杀害的厉太子府中的哀嚎,也一如当年那些附属官被昼夜不停地审判四十二天时候,那些厉太子附属官员们坚定而又无力的斥责。
因果循环。
当真是报应不爽。
江南
风流之地多雨水,一叶扁舟上,正如同来时候的那样,陈潇躺在小船的船头,脸上带着潇洒自得之色。
身旁的谢玄脸上带着无奈的正在说什么。
“陈兄,为何一定要让我去京城呢?”
被谢玄问的不耐烦了,陈潇才坐了起来,看着谢玄说道:“你问那么多为什么,我哪里知道答案?”
“反正是陛下让我带你回去的。”
“你要抗旨么?”
陈潇十分洒脱的指了指远处的江水:“抗旨反正是死路一条,你如果想抗旨的话,直接跳进这大江之中,也能够洗刷你谢玄小公子的一身清名。”
谢玄被他说的有些无奈,不就是打扰了他睡觉么?
至于这么说么?
只是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望着远处那看已经看不清楚模样了的江南。
扁舟正在缓慢的朝着远处的渡口行驶,他距离江南越来越远。
会稽山上
王羲之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好奇:“你就不担心幼度去洛京会出什么事?”
谢安神色不变,他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某处,将差点被杀死的大龙再次救活,声音淡淡的:“他本就是朝廷的官员,此时前往长安,乃是升迁,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羲之翻了个白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安继续装作谜语人:“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王羲之看着装作谜语人的谢安,脑子里面百转千回,最后眯了眯眼眼睛:“从最开始,你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与准备?”
“当初你让谢玄去接陈潇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不对了。”
“如今看来,那个时候你已经做好了今日谢玄入长安的准备吧。”
谢安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王羲之所持白子的大龙直接被斩断,这一局棋,还是他赢了。
“不错。”
“逸少啊,王谢困居在江南已经太久了。”
“这一次陛下决心扫除江南弊端,何尝不是王谢可以重新进入朝堂中央的契机呢?”
“抓住这个契机,王谢便能够从江南大世家,变成真正的“大世家门阀”。”
“若是抓不住,恐怕连江南大世家这个名头都保不住喽。”
王羲之举棋不定,最后叹了口气。
“还好。”
还好?
看着谢安疑惑的神色,王羲之淡淡一笑。
“还好,我让子敬跟了上去。”
一道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这局,他还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