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台长,张援朝,是个保守派,以大风天放气球有重大安全隐患为由,拒绝陈波的要求,还污蔑说陈波是想立功想疯了。
我真为陈波委屈。陈波不是那种人,他平日里一直都是一幅温和大度的样子,从来不对我们这些见习的吆五喝六,把我们当朋友,什么都愿意教,预报竞赛时即便我们没做事也能分得功劳。
他决定冒险放气球,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是台里预报天气最准的人,比30年经验的梁老师都准。他肯定是在瑞云湖附近觉察到了什么,才要去一探究竟。
陈波说服不了张援朝,就私下里和我们商量着一起偷偷干。他要我和他一块去瑞云湖放气球,要任天富在观测场里守雷达,让林芳呆在值班室为我们打掩护。
陈波让我和他一起行动,我特别开心。两个好哥们一块冒险拯救世界,和动画片一样热血。但我还是拒绝他了,出去放气球要冒风冒雨冒氢气泄漏的风险,我是独生子,万一我出点什么意外,我爸妈肯定没心活着。
所以为了不驳陈波的面子,我提议和任天富换换,我在观测场里守雷达。话是这么说,但我心理根本没打算掺和这件事。就观测场里那个破烂铁皮房子,刮起风来分分钟被卷走,我才不愿意去。
所以在陈波和任天富出发后,我就一直窝在值班室里不肯动弹,直到林芳把我的意图戳穿。
我本来是得意的,我这做法多聪明啊,不用冒险,又谁都不得罪。可林芳特别不高兴,说我没信用,还要代替我去守雷达。
我一听就急了,怎么可能让她去守雷达,一个肩不能扛的姑娘,穿着连衣裙,泡在风雨里肯定要受伤要生病的,我心疼死了。可林芳特别坚定,我坳不过她,就陪着她一块去了。
去观测场的路上我特别难过。我追林芳很久了,虽然我知道她还在犹豫,但我总有种预感,只要再努把力,肯定能把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可一下子,努力全部白费。
那晚剩余时间里林芳都特别冷漠,特别嫌弃,特别看不起我。我让她早点回值班室,她却非要看着我把数据全记录好,说以后再也不信我的任何鬼话。
还好那天还算顺利,虽然快到手的媳妇丢了,但好在我和林芳都平安。我按时抄好数据时,陈波刚好返回来。他用新数据重新运行一遍模式,确认瑞云湖附近未来确实有强降水,汇报给张援朝。虽然张援朝把陈波狠狠骂了一顿,但也依了陈波的意思,及时和水文那边沟通防洪泄洪。
这本是个完美的夜晚,我们几个的热血冒险救下几万条人命。但不知为何,一点半多时,风雨正大的时候,陈波突然拔腿跑出值班室,直到天亮都不见人影。
后来,我才打听到,陈波是开着车跑到南桥河附近,连人带车一起掉河里,被淹死了。
我特别惊讶也特别难过。陈波的头脑很灵活,心也稳,从没见他为什么事情着急过,这种又急躁又没有理智的事情,不像是他会做出的。而且他那晚也没有理由跑出去,虽然嫂子快生了,但他早早就安排好赵栋梁去照顾。
我后来上医院去瞅了你一眼,赵栋梁把你们母子俩照顾得好好的。陈波死得太蹊跷了,我俩刚刚处成铁哥们,还约好汛期过去一起去鹤地水库钓鱼,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当时是想彻查这件事的,我舅父同学的同学有在警队工作的,我想拜托他们查查到底是谁在害陈波。可很快我就没这个心思了,因为陈波私自出去放气球这事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省里来的调查组给他扣了顶玩忽职守的帽子,牵连到台里所有相关的人,包括我和林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