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贩没有从颜白白的声音听出任何生气质问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倒是还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对方生气了，说明这是还是以为涉世未深疾世愤俗的大小姐，他便可以趁机坑上一笔灵石。

“这只半魔在吾白界并没有灵域的身份，吾白界没有身份的半魔是允许买卖的，所以，小的这并不算是坏了规矩。”商贩的视线停留在颜白白还没有来得及收下去的玉简片刻，边笑着解释了一声。

商贩经常在此处摆摊，自然是知道附近都有卖什么的，而这玉简的颜色和质地，一看就是介绍联丰大世界之中各种小世界的，毕竟刚来的时候也买过，这便也变相证明了眼前的女修并不是很了解联丰大世界，说不定是从别的大世界来的修士。

商贩等了片刻，见颜白白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双手不安地搓了搓，继续笑着道：“买卖嘛，自然是可以砍价的，要不这样，食铁兽再加上这只半魔，您给两千灵石，如何？”

颜白白倒也没有废话，从储物戒之中拿出一个储物袋扔给商贩，一挥手便把食铁兽和半魔小孩都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之中，便转身消失在了街头。

她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又用灵材为两个小家伙泡了个药浴，不久后，一个穿着画画裙子的食铁兽宝宝和一位穿着黑衣劲装的高马尾卷发小男孩便新鲜出炉了。

“贵了。”小男孩坐下后便对着颜白白说道。

“不贵，药材灵宝都是我自己的，你的这身衣衫也是我偶然得到的法宝，防尘防伤害，以后长大了还可以变长呢，很值得。”颜白白说着拍了拍小男孩的卷发，又低头亲了亲怀中安静躺着的食铁兽继续道：“当然，你的小裙子也是一样的。”

小男孩盯了颜白白嫣红的唇片刻，便很快偏过头去，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两千灵石，贵了，我被卖的时候，那人才花了一百灵石。”

颜白白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可有名字？”

“路无朽。”路无朽回答。

“路见不平的‘路’、无病无灾的‘无’、永垂不朽的‘朽’？”颜白白很自然的继续问，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说，但是就是很自然很自然的接话了。

然后，颜白白看见小男孩眼眶开始湿润。

“嗯？你要哭？”颜白白有些好奇地掰正路无朽的脸，靠近了些，喃喃道：“魔族不是很难流泪吗，难道半魔不是？还是说，你们吾白小界的魔族不是？”

神界自然也是有魔族的，虽然魔族修士的性格比起其他族确实阴暗了些，但倒也不是话本中那种夸张到无时无刻想着毁天灭地的性子，她走过了这么多世界，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流泪的魔族。

路无朽眼神一变，眼睛慢慢干涸，他想了想，直接问道：“为何这么说，难道除了我之外，还见过吾白界其它的魔吗？”

“不久前在秘境之中见过，他那时候被困在了某个阵法，那阵法倒是也不难解，但阵眼需要眼泪，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只差眼泪了，他和我求眼泪，但我没有眼泪给他，我想要离开的时候，他自己却流下了泪，追上来说什么这都是我的功劳，说我是救命之恩，想要以身相许来着……”

颜白白嘴上说着，手中还在不断为怀中的小食铁兽梳毛。

“您答应那只魔了？”路无朽瞬间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一脸着急。

“自然没有。”颜白白笑着摇了摇头。

在神界闲暇的时候她在话本之中便见过这种桥段，那只魔明显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博取她的信任，让她在相处之中爱上他，然后挖她的灵根去救治他的白月光，她才不会上当呢，哼！

路无朽松了一口气，他想她已经知道那只魔是谁了，但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除了那只魔，您还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颜白白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自游历以来，她除了在写信回神界的时候能多说几句，平时话能少就少，其实她也有点憋坏了，现在路无朽对她并没有任何威胁，于是她也慢慢打开了自己的倾述欲。

“除了那只魔，我还遇见了奇怪的灵修、妖修、鬼修还有高挑的女修，还挺多的。”颜白白快速回忆着，突然觉得这些人给自己的旅途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其实还不错。

“您，不记得那些奇怪人的名字吗？”路无朽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嗯，这是我这一族的特性，很难记住别人的名字。”颜白白说着，又拍了拍路无朽的头宽慰道：“不过，我会努力记住你的名字的，路无朽。”

路无朽嘴角上扬起来，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颜白白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那些奇怪的人吗？”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提出要求，他其实只想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故事，可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只能这么问了。

“当然可以，就当做是睡前故事。”颜白白说着挥一挥手，路无朽便出现在大床的被子内，她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小食铁兽放在大床的一边，开始轻声讲了起来。

“那只魔头一直说什么以身相许，我觉得他对我另有所图，便找了个机会离开了。”

“离开后不久，我又见到了一个拿着一把红色巨剑的灵修，那把剑一见到我便冲我飞了过来，虽然没有感受到杀气，但我还是把那把剑打飞了很远，后来我还是和那灵修一起去寻找那把巨剑。”

“可能是没有了武器，途中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是尽心照顾那灵修的，那灵修修为还不错，但却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特意点燃火堆，但在野外点燃火堆会引来追逐光源的妖兽，我便反对了。”

“他同意了吗？”躺着的路无朽明知故问。

“嗯，同意了，但要我在他旁边陪着他。”颜白白点了点头，抬手摆正突然抽搐了一下的小食铁兽，才接着说道：“然后我一掌劈晕了他。”

“做得好。”路无朽说着，偷偷把手从被子内拿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把剑，弄得我愧疚了好久，直到我们遇到了一股想杀人夺宝的强敌，我因为想一网打尽故意给敌人露出破绽，那灵修以为我要受伤了，那把剑突然就回到了他的手上，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欺骗我。”

“那……您后面离开，是非常生他的气吗？”路无朽小心翼翼地问。

“一开始我确实有些生气，但仔细一想，我们非亲非故，他并没有责任对我坦诚相待，我不知道他骗我的目的是什么，但看在他露出破绽是因为担心我的份上，我没有杀他，便离开了。”

颜白白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又用有些遗憾的语气道：“寻找巨剑那几天，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喊我‘师姐’，我原本打算……”

打算让他以后跟我一起历练。

“打算什么？”路无朽拱了拱被子，伸手拉住了颜白白的衣袖袖口。

“我现在连他是何种模样都忘记了，都过去了，不必理会。”这是所有神女历练之时都会有的现象，神姑说这是为了保护神女，其实若是真的想要回忆那人的相貌，她只要去灵台翻找一下记忆，但她觉得没有必要。

颜白白说完之后只觉得袖口一紧，低头瞧去，发现抓着自己袖口的小手已经很微微发白。

“不必生气，反正以后都不会遇见他。”颜白白安抚性地拍了拍路无朽的手。

“嗯。”路无朽说着把自己的手收回被子中，接着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嘴巴，闷声问道：“还有其他奇怪的修士呢？”

“其他奇怪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都会莫名其妙地因为一点小事想要呆在我的身边，因为没有感受到恶意，我都会随他们停留在我身边，可他们总是想亲近我，这令我有些不安，所以便找机会逃走了。”颜白白看到路无朽的眼皮有些沉重，于是简要说完。

却不想他的眼睛突然睁大，迅速挪动着远离了她一点点，接着嗡声道：“我离您远一点点，您能不能，不要像之前对待那些人一样，悄无声息离开，我的修为很低，您走了，我便找不到您了。”

最终，这只脆弱小半魔的眼泪颜白白还是没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