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舟摇摇头:“无妨,我忘了如今苏元禾不好抛头露面,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叫月怜的,她可得空?”
明容点头:“哥哥要她做什么?”
“我知你素来不看闺中小诗,对这类诗文恐怕也一窍不通,苏元禾与月怜同出扬州花舫,于此有些造诣,你去拜访平阳郡主时,叫月怜也看着些,带些她的诗回来给我。”
“我也非一窍不通,只是那些姑娘家写的闺情晦涩难懂罢了……”明容抿了抿嘴,她虽不愿意无端揣测怀铛,拿了她的东西给光舟剖析,可大哥自然有他的道理,不会做不利于家人的事情,“既然哥哥想看,那我改日去讨些回来。”
回别寒居的路上,苏元禾一直跟在明容身边紧低着头,明容见她情绪不佳,便随口开玩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没能帮上大哥的忙?倒不如我将你送去他院子里当差如何?”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苏元禾竟一时红了眼眶。
“你这是做什么?”明容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停下脚步,伸手扶住苏元禾的肩膀。
“我不送你走就是了,你、你别哭呀!”
苏元禾缓缓摇头,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竟有几丝不甘和苦楚,明容只恍惚了一下,便被她轻轻挣脱跑开去。
明容提着灯,愣在原地,看着雪地里苏元禾的两行脚印。
之后过了许多天,苏元禾倒还与往常一样,如今她无法出府,便在屋里帮月怜处理些外头的事情,偶尔也帮着吴山几个打打下手,明容也渐渐忘了此事。
清晨,她正准备出门去晋王府,迎面却碰上刘师爷一身露水,寒气逼人地奔进府来,刘师爷一见是明容,赶忙退了几步,躬身行礼。
“卑职一时失察,冲撞了姑娘,万望姑娘恕罪。”
“师爷快起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阿爷,我就不打扰了。”她朝一旁侍立的小厮招了招手,“还不快给师爷带路。”
刘师爷刚想抬手制止,那小厮却已闷头往前走,他只好回头看向明容,顿了顿,欲言又止了一番,扭头追上那小厮。
“这是出了什么事,刘师爷不是这般莽撞冒失的人。”明容纳罕。
“最近本就不太平,许是有什么急事,姑娘,咱们还是先走吧。”月怜劝道。
明容点头,带着人往大门口走去,马车已等在了那里。
一路行至晋王府,门口早已有人等着,吴山扶着明容下车,月怜跟在后头,便跟着丫鬟婆子一同进了府,直往后院去。
晋王妃和怀铛知道明容要来,早早用了朝食,在晋王妃屋里等人来,暖炉烧得屋里热腾腾的,明容一进屋,便觉得鼻尖凉凉的,热气扑上来才发觉脸冻得慌。
怀铛站起来迎她,扶着坐到矮几旁,桌上放了些糕饼和热酒。
“难为你还想着我们,之前……多少人都不来往了。”晋王妃哀叹道,伸手捋了捋明容的鬓发。
怀铛“哼”了一声,气愤道:“平日里巴巴儿地贴着咱们府里头的,一看风头不对了就跑的远远的了,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玩意儿!”
晋王妃又叹气,望向明容:“我家王爷虽说才疏学浅,没什么能耐,在长安这么些年没能给圣人帮上什么忙,可万万是没有反心的,他与闽王素来交好……定是被那杀千刀的闽王暗算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明年铛儿便要出嫁,他如何会谋反呢!”晋王妃伸手拉住明容,明容低头见她的手不复往日般白嫩丰润,皮肤都有些干皱了。
“我自然是知道,王爷不是那等人,王妃也要保重自己才是。”她握住晋王妃的手,“这冬日里那么干,王妃再操劳,也别忘了爱护自己才是,瞧这手都快与那烧火婆子一般了,王爷回来该有多心疼呢?”
怀铛在旁边听了也叹气,见过晋王妃后,她拉着明容到自己屋里,又反复说着自己这些日子和宋家郎君如何因为晋王的事情,感情不和屡屡争吵。
“我也明白他,可阿爷万万不是谋反的人,皇叔不也解了咱们家的禁足了,可他……唉,他说不到那时候,他终归是不肯相信的。”
怀铛垂下头,明容瞥见她梳妆台上的一沓纸,起身走过去,刚想伸手,怀铛忙先一步按住,明容把手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她诧异道。
怀铛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只好嗫嚅着说是写给宋公子的,但最后也没好意思真的送出去。
“我、我心里对他也有怨,想让他多信我些。”
“你且宽心,晋王爱女心切,谁又不知道。待晋王和闽王进京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何苦如今自己关了门思量,能思量出个什么东西来?明年就要成婚的人了,别白白消磨了夫妻情谊,你好好和宋郎君说清了,剩下的就暂且先放着。”
明容劝慰道,拉着她又回去坐下。
怀铛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确实是我庸人自扰了。”
“对了,方才看到你那诗文,我才想起来。”明容瞟了一眼梳妆台。
“什么?”怀铛抬眸问道。
明容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我苏州亲戚家有几个表姐妹,你也是知道的,程家姐妹素好文墨,我是比不上的,偶然跟她们在信中提起,你写得一首好诗,她们憧憬得不行,问我要来着。我寻思你可能挑些给我,让我抄了回去告诉她们。”
“既是你程家的姐妹,我自然是不会不肯的,倒还怕她们清流人家的瞧不上我写的这等货色。”怀铛两眼放光,方才的阴云也一扫而空了。
“少来,也有你平阳郡主自卑的时候?你快挑了来,我抄还要时间呢!”明容噘着嘴。
怀铛笑起来,让婢子去研墨,自己去取书架上的匣子来,打开锁一页一页翻找挑选,挑出来的,明容便坐在旁边一字一句誊写下来,月怜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二人对视,见月怜频频点头,想必确实是好诗。
“我写得不好了,你千万帮我说些好话。”
送她到门口时,怀铛又不忘叮嘱道。晋王妃不知是什么事,纳闷儿起来,两个姑娘相视一笑,搞得王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放心吧,不会说你的不好的。”
明容拍了拍怀铛的手,笑着行了个礼,牵着吴山上了马车。帘子放下后,她看着月怜,笑意慢慢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