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们几个做奴婢的,也是真心喜欢这个鬼灵精怪的主子。
她看着明容曾经抱怨,人尽可夫,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指一个皇子当未来夫婿,整得她要成天跟着怀玉一起学规矩;也看着明容撇撇嘴接受了安排,顺其自然地和三皇子相处交往;也……看着明容一点一点喜欢上了一个异族王子,转而反抗压在自己身上的婚约。
可命运仿佛是看她过得太顺畅了,一定要戏弄一番才好。
吴山蹲下来,抱着膝盖,手指在残雪上划着圈圈,没几下就碰到了粗糙冰冷的地面。
但是,她多希望明容能够得偿所愿呀,为什么不能让姑娘永远开心快乐呢?而要以这种失去挚爱的方式来打击她,让她一下病了已有五日。
“吴山,你在这儿做什么?”
吴山回过神,仰头看着山迎抱着一箩筐炭站在院子门口,搓了搓手站起来,走过去帮她拖住半边。
“姑娘房里的炭尽够了,这些都留着吧,晚上烧的太旺了也不好,今晚我值夜,你一会儿回去歇着。”
吴山不紧不慢地嘱咐着,山迎看了她一眼。
“姑娘的事可是真的?阿史那王子真的……”
“钟妈妈叮嘱过,此事在咱们府里头谁都不要再提,你这就忘了?”
山迎闭上嘴,又叹了口气。
“本来大喜的事情都板上钉钉了,临到头竟出了这样的事,当真是造化弄人。”
“咱们都回去给真人进香才是,说不定老天保佑,阿史那王子能安安稳稳地回来,咱们姑娘也就能好了。”
快到年底,赵叔元分府别住,封了靖王,长安的达官贵人纷纷前去贺喜,因为府上没有女主人,女眷们也不便久留,便由赵怀玉主持了吃了个午饭,午后又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冬日寒冷,大部分人就早早回去了。
只有渠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的男人们,还有郑皇后母家几个与赵叔元关系亲厚的兄弟留下吃了晚饭,并干脆在王府过了夜,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因为明容卧病在床没有去,靖王府还特意备了些名贵药材,叫徐照朴给带回去,并问昭阳县主的病如何了。
“靖王这孩子……倒也是个实心眼的,我原来还怕他会记恨圆圆,好在……”
程夫人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一颗人参,又低下头去。
“什么记恨不记恨的,许给阿史那王子也是圣人下的旨意。”徐照朴说道。
“今日御医又来看过圆圆了,说这是心病,怕是难好,我见她那小脸苍白的,实在是心里难受。”
程夫人攥着手帕,她已过了成日抹泪的那几天,知道明容这一遭只能凭她自己熬过去,除了照料好她,自己也只能叹息罢了。
徐照朴也叹气,他不求徐明容像她的两个哥哥一般如何建功立业,只要她能嫁个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就足够了,可谁能想到如今被厄运横插一脚来,明明,原本一切都安排得那样好。
“阿史那王子……但愿他和公主能活着回来,那孩子是英才豪杰,契赫勒素来阴险,若是亡于此可惜了。”
“契赫勒怎会突然向峪伦部发难?峪伦部投靠大梁多年,此举岂不是……在变相地挑衅大梁了?”程夫人问道。
徐照朴沉吟片刻,道:“峪伦部虽投靠大梁,到底原先在突厥便很强盛,占有漠北大片土地,契赫勒的新可汗野心勃勃,这些年四处征战,已荡平多个部族,能与之抗衡的,原本也只有峪伦部罢了。”
“那怎会被灭族了?”
“我也说是原先。”徐照朴摇着头,“如今许多峪伦部的人归顺大梁,已与梁人无异,峪伦部便渐渐萎缩了,且多年不再征战,草原上不如中原,多是城池营垒,又如何能抵抗这些年刀尖上舔血的契赫勒呢?”
程夫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嘴唇:“峪伦部依附大梁,本已成一派欣欣向荣,如今竟不知……是否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了。”
“我与你去看看圆圆。”
徐照朴站起来,朝程夫人伸出手,程夫人拉住他缓缓起身,两人步出厅堂。
明容靠在床榻边上,看着吴山蹲在一旁给暖炉里换炭。
吴山原本就做事稳重,如今更是怕惊扰了她,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自做你的事,不必在意我。”
吴山停下动作,起身行礼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奴婢服侍姑娘,自然凡事要以姑娘为先。”
“凡事以我为先……我看御医今日来看我,那神情倒仿佛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明容笑得有些惨淡。
吴山慌忙扔了东西跑过来,掖住明容的被角,又把她的嘴捂住,眉毛紧紧皱成一团。
“这样不吉利的话姑娘也敢张口就来?!御医不过是担心姑娘罢了,若真觉得姑娘没多少日子了,那也是这御医无能罢了,咱们姑娘怎么可能……”
明容没用多少力气便掰开了吴山的手,笑了笑。
“你放心好了,你姑娘我命硬,不会死的,奥古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会白白在这院子里把自己耗尽的。”
吴山顿住,迟疑了半晌,望向明容。若是阿史那王子……
明容看出来她的意思,目光突然冷下来,看得吴山一惊。
“姑娘,我不是……”
“要把峪伦部灭族不是一天一夜就能完成的事情,峪伦部几乎与大梁的边境贴在一起,北方到处是大梁的眼线,又有三千铁骑兵跟着奥古孜北上,三个月过去了,即使没有到峪伦部,剩下也没多少日程了,你觉得,为什么没能保下即使是一半的部族?”
“这……奴婢不明白,姑娘难道是在……?”吴山不敢再往下想。
“是大梁有人想要峪伦部灭族,恐怕还想要奥古孜和雁行死。”明容回过头,端起一旁的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我是不会死在这些人前面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照朴和程夫人站在门口,担忧地望着病榻上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