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自助者,剩下的,就得看妖都民众自己了。
……
横断山脉。
遥感到妖都龙脉大阵的升起,元元子目光中闪过一缕追思,仿佛六十多年前的故事。
只是,今朝结局,再不相同了。
一身勾连于横断龙脉的气运在此刻前所未有地勃发。
人族亡,妖族兴!
四十多万妖都居民的性命陨灭,为横断妖族的气运注入了一记强心针。
大灾之下,往日笼罩在横断妖族身上的人族气运罗网也被撕扯开了一道裂口,虽然这伤口正在汲取新朝积蓄之气运快速愈合着。
但这空档,便是时机!
元元子回望一眼山下芸芸之众的普通妖族,目光中闪过一道晦涩的情绪。内里,有无情,有怜惜,有期许,有诡诈……
转身同身旁二位大妖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扫却心头万般杂念,元元子立于横断地脉法阵之前,闭目凝神,意识同断首根龙龙脉相交融。
或是一瞬,或是万年。
再睁眼时,他眼中只剩下万古苍凉的淡漠。
衣袂飘飘,再现出身形,已是在横断天宇之上。
在这里,他能看到,自妖都方向几道御空而来的身影渐渐清晰,更远处若垂天之云的天之都亦在向着此处地脉核心之所在赶来。
但是,已来不及了啊。
元元子忽而笑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地笑,哈哈大笑,笑声震荡了高天重云,云层都要为其让路,让月光得以照耀下来。
大笑之后便是大哭,嚎啕大哭,虽是无泪,其声也悲,此间天地,万类生灵,当为此同悲。
笑与悲,喜与泪之间,元元子放声高吟,长歌当哭——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万类足因无路踠,群妖心为绝途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帝流浆入横断来。①
——
风云变色。
新朝笼罩在横断妖族头上的“天”,塌了。
那是元元子以四十万新朝百姓之性命为祭,硬生生为生存于此间的妖族撕裂的口子。
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续子不语》
超凡复苏,帝流浆本当随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的月光而普照天地,但横断妖族在新朝这片头顶之“天”的压制下,却从未享受过此方天地对于人间万类生灵的馈赠。
今夜,虽非农历七月十五,不得天时,但若以数十万人族性命为祭品,崩灭新朝一隅之法度,未尝不可炼人族之运入妖族,强行催化出一夜之帝流浆。
尽管,其中转化,浪费极大便是。
但元元子此时眼中只有眼前之路,再无身后之身。
“横断、横断!”
大妖咆哮,虚空震荡。
群山回应,万妖恸哭。
天,裂了。
不是真的天裂了,而是横断这一隅新朝疆域内,其人族心中的“天”被元元子给硬生生给捅穿了一个窟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可不会管此间的生灵究竟谁主沉浮,就算人族是此世天地主角也是一样。
广寒清冷,亘古不变。
在元元子的施为之下,月华满天便顺着这个窟窿洒落下来,汲取此间人族破败之运与妖族昂扬之运,孕化成一道道的帝流浆,没入横断山脉之内。
元元子本身并未去接引这些帝流浆,他早已妖性自足,不假外求了。
白绝大妖与百晟大妖同样没有。
感受着人族的“天”外源自于源星的“天”的气息,这是自由的气息,同样是前路的气息。虽然,其中仍有浓浓的人族天意的味道,却不再排斥天地万灵成道。
是时候了。
遥感到横断山脉之中万万计妖族为争抢帝流浆机缘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血溅当场的场景,元元子会心一笑,并未有阻拦之心。
这就是妖啊。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万类霜天竞自由!
好了,现在他该去寻找自己的道了。
……
①出自唐代诗人崔珏的《哭李商隐》其二,后两句有改动,原文为“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