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此时此刻，楚长明以妖族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终于明白，半妖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番命运，人类和妖族为什么会那么不可能友好相处。

因为在妖族的本能里，人类只是他们满足食欲的东西。

食物链。

楚长明伸手去抚摸凤兰的脸，拇指摩挲着那苍白的嘴唇，用着一种调笑的口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说：”听说你以前的徒弟是一个人类。“

”你养了他二十三年。“

在楚长明的记忆里，是紫衣人养了他二十三年，他此刻这么对凤兰说，好像行走在一条钢丝线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依然勇敢无畏地往前走，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地往前走。

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他会坠落并且死去，死在自己错误的记忆里。

楚长明的眼神和动作变得暧昧和柔和，眼尾忽地落下一颗泪珠，它滑入鬓发里，瞬时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

——会对他这么无所保留的好的人。

——只有师尊。

“……你忍了多久呢。”

没有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屈服于这散发食物香味的本能呢？

凤兰的神色僵了一下，但他既然选择了把妖族的身份给楚长明，就早已料到这一出，很快就从错愕里回过神来，准备说点什么，譬如“你想多了”“没有这回事”之类。

楚长明看到凤兰的嘴唇在张合，他忽然心生逃避，他什么都不想听。

……至少，不要那么快，让他死在错误的记忆里。

楚长明猛地把手掌掐住凤兰的嘴唇，眼里一片决绝，就着那些獠牙将自己的手掌刺破，血液落入到对方嘴里。凤兰根本没有力量来拒绝，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长明，想阻止却说不出话来。

楚长明的手指上滑落了一颗滚烫的眼泪。

那先前在夜色里被掩盖的泪水，终于还是被他触摸到了。

楚长明闭着眼睛，一边回想着凤兰所吟唱过的咒语，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将那些复杂冗长的文字一字不错地全部复刻了出来，连音调都模仿得一清二楚。

那些原本只差最后一点就要和楚长明尽数融合的妖血和灵力，全部剥离倒退，退回到原先的主人的身上。

那是一种剥骨挖髓的痛苦。

楚长明完全没想到，凤兰云淡风轻的表情后面，居然在忍受着这么强大的痛苦。

他被疼得浑身都在扭曲，几次都快脱力晕倒，但他始终都在坚持着，咬着牙把那些咒语复刻出来。

鲛人说的对，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

如果不去完完整整承受一遍凤兰所受过的苦痛，他有什么资格接受对方的爱情？

“以血为盟誓，

以自愿为心意，

以楚长明的名义，

赐予，

吾今生唯一伴侣之妖灵庇佑，

永生永世。”

迎着凤兰错愕着落泪的眼睛，楚长明在被抽筋剥骨般的痛苦所扑倒之前，有些嚣张地冲着凤兰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

“不要小看我啊。凤兰大人。”

“我楚长明从来都不需要假借于他人之手来站在顶端。”

“终有一天，我会站得比你更高远。

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