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若是我占据了胎儿的身体，岂不是扼杀了它原本的灵魂？这么做，与杀人无异！”

索菲莉娅笑了笑，她笑的样子仍然那么美，还是记忆中的十六岁模样。

“胎儿刚刚成型，仅有一点灵体聚集在周围，还没有成型的灵魂。现在占据其身体，谈不上杀人。”

“好吧……”

“纳特。”

“嗯？”

“另一个世界超越人类的法度，仅遵从‘天道’。万物或生或灭此消彼长，皆是自然规律，不要妄加判断。”

“是，您说得对。”

“你重生以后就不记得现在掌握的知识了，需要重新学习。你或许会依稀记得我。”

“嗯……”

“我会悉心养育并教导你，待你成年以后，我恐怕就时日无多了。我也会去寻找合适的身体重生，届时，还需要你找到我、养育并教导我。我们师徒二人互相协助，以人类有限的生命尽最大可能探索世界的奥秘，追寻宇宙的真理。”

“弟子谨遵教诲。”

“那么，现在就走吧。”

“可是，等一等……导师！导师！”

教授的话语简练没有半点含糊，但她根本没说清楚纳特该怎么做。肥肥的心绪繁杂，入睡前他刚刚补充了博物志的大纲，还有很多东西没写完。

不知为什么，索菲莉娅教授的声音突然不见了。纳特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是一场梦？他大概是在午夜惊醒了。他突然变得清醒，身体有了力气，独自从病床上爬起来。

当他试图走向抄写台时，突然身体中的那种力量被抽离了，他猛然跌倒。他摔得很重，脑袋昏昏沉沉的，弥留之际他想到家中父母、小妹，多年未归连信都没怎么写过；又想到自己的朋友们，想起初识希林洛斯的时候，想起罗尔，想起安塞尔，又好像听到了弗拉维主教的教诲……

次日清晨，博学、谦逊的帝国学者纳特·沙西亚被宣告离世。这一消息数年后才辗转送到家乡。

作为国王的学生和古国的重臣，他享受了规格极高的葬礼，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后封入沙漠中的巨型墓室——当地人相信那是通往永生的中转站。

再以后，就没有这位学者的任何消息了。他在帝国的学术界造诣平平，哪怕连一句精辟的句子都没留下。他研究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怪东西，统统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

萨拉什古国延续着他们古老而神秘的生活方式，国王拥有众多子嗣，他按照传统立长子为王储。成年以后，他很少提及自己的“前世”了。他不再对花裙子和化妆品有任何兴趣，逐渐接纳并开始享受作为男性的各种消遣。

国王的儿子当中，有一人拥有极高的天赋，幼年时便掌握了多种语言，能够翻阅古书、读写一些无人理解的文字。但他无意接受王位，而是在父皇驾崩后远走他乡，誓言要找到父亲灵魂的归处……

事无巨细，一个时代的落幕比想象中快得多。才三五年光景人们就遗忘了曾经的热点事件，一二十年以后一代人的记忆都开始远去，三五十年之后，更是一个新的世界了。昔日的那些辉煌，如果有幸以史料的形式留存下来，便成了一段历史；而被人淡忘的，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