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乌云遮盖天幕,见不到半寸月光。或许是乌云也有乌云的不甘,却别无发泄之法,只能借势隆冬,吐寒雪洒夜空。
天上的乌云有属于它的心事,乱雪翻衍的竹林之中,沈瀚大约也有属于他的心事。半炷香时间到了,他不再如先前那样肆意出手,停在当场,头颅缓缓低垂,就好像上一刻还是风雪交加,这一刻便风消雪融,只剩下了寂静平定。
但此刻狂风仍然,雪也依旧。许念觉得,沈瀚平定的表面下,可能酝酿着更加激烈的风雪。
“只是,这风雪大概无法爆发出来。”许念心道:“沈瀚没有时间了。”
半炷香,是沈瀚的倒计时,不是许念的,他的危机并没有结束,无暇感叹沈瀚的命运。先前沈家老祖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强烈,此刻许念只觉无比紧迫,因为他知道,等沈瀚再有行动之时,自己要面对的恐怕就会是那位沈家老祖。
元神境的大炼气士!
即使其刚刚完成夺舍,实力也许会衰退很多,可就从适才展现的力量来看,也绝不是自己能够应对的。
“还有机会!”
许念横身而上,持剑进攻,剑在人前,一剑直直刺出,彼此距离三尺之时,蛛巢散布的气机蓦然大涨,宛若一堵无形城墙,将长剑死死挡住,这结果与之前并无不同。
许念拼力催动修为、神识,经脉中疯狂搬运灵气,而阴阳问道经的催动,更使得一团团阴阳二气从下丹田搬运而出,助长星河剑法之威!
点星、沉河二剑交替使出,掺杂着先前不曾使出而破坏力更强的剑法第三杀招,一剑力竭,便再出一剑!
莹光如星,闪耀竹林。
许念想破坏蛛巢与沈瀚之间的牵连,以此断绝沈家老祖夺舍进程,这个目标从厮杀开始就没变过,此刻连出数十剑,每一剑都足以干掉同境炼气士,不可谓不强,却通通被那强横的气机阻拦,连沈瀚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许念榨取体内最后的灵气,竭尽余力递出一剑,还是破不去那层气墙。
这剑递过之后,许念累得大口喘息,臂膀酸痛无力。
尽力了…许念望着一动不动的沈瀚,无奈地笑了笑,他其实有一门威能强大的搬山术,只是此术消耗极多,凭他修为,若非全盛状态则难以施展,此刻想要展开搬山术也无能为力。而搬山术极具破坏力,即便状态全盛,许念亦不敢保证能够完全控制,一旦施展,太容易伤害无辜,这也是许念开始顾忌所在。
突然,沈瀚跌坐在地,蛛巢如影随形。
他的头颅低垂着,许念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有一句呢喃,借着周遭的风,传入许念耳中:
“我羡慕我的哥哥,他的生活是那样自在…我呢?嘿嘿,这些年背地里骂我不是人的家伙恐怕数也数不过来,仔细想想,我好像原本就不是人。我是族人为那老不死的东西复生而准备的容器,只是一件工具。既是工具,何必要讲人性?可我不甘…不甘!”
工具…许念正喘着粗气,闻言微微一怔,莫名地对沈瀚生出几丝共鸣,只因他自己也有类似经历。
看着沈瀚,仿佛在看一面镜子。
许念心中默默道:“他被沈家老祖当做夺舍容器,我也被兰姨当做长生仙药…”
他们两人的经历虽然有几分类似,可彼此的选择却截然不同。沈瀚是将自己的痛苦宣泄在他人身上,心理早就扭曲。许念跟他是不同的,就好像镜子的正反两面,一光一暗。
而此刻,镜子似乎破碎了,属于沈瀚的气息也难以感受到了。
沈瀚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