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炎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还能有什么作用，莒子如果会感念他的恩情，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但他向来不是一个要脸的人，胁恩图报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那么不管有没有作用，总是要试试的。

“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两清了。你杀了秋，还欠我一条命。”

莒子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增加几分。

“我还以为那只是政治手段，没想到你真的连自己都骗，向男的死该怪罪于我吗？”

莒子的眼中竟然出现泪水：“终究是你杀了他！我怎么可能想到他会死！”

虽然这么说着，他手上的力度终究还是变小了。

如今他已不是莒子，但公子期想要对公子秋说的那些话，也永远无法传达了。

见到莒子的泪水，祝平炎心思一动，这家伙好像已经坏掉了，不再是个无情的政治家。

祝平炎对莒子并没有太过复杂的情感，从感情纠葛来看，也就比路人稍微强点。

莒子救过他，所以他还莒子一命，但他很清楚，莒子之所以救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对莒子并没有什么感激之情，但也不恨莒子，哪怕知道莒子终究还是当了白眼狼，也谈不上仇恨。

虽然说政治斗争不分对错，但把人家搞得国破家亡，似乎怎么还回来也不过分。

所以他可以救莒子，也可以杀莒子。

就像当初他很果断的决定暗杀莒子，如果现在是他占据上风，他会毫不犹豫的击杀莒子。

此时他察觉到莒子太过情绪化，也就立刻想办法利用。

“好，就算杀死向男我也有那么一丝过错，救下你之后，我本可以一走了之，或者进城之后丢下你，但我没有，我怕你死了，一直等着，等到你伤势稳定才走。

而你呢，利用我保护你的时间，偷偷谋划着抢走大鹅，学着我到处在城里画暗号，混淆视听，这也是我的错吗。”

“那是因为你蠢。”

祝平炎是想扰乱莒子的情绪，可他说了半天，莒子一句话反而把他干破防了。

最伤人的永远是真相。

他自己也觉得那时候挺蠢的。

如果说救下莒子是冲动，那照顾莒子的时候，他真的很像一个好人。

如果现在他不利用这些事发动嘴炮攻击的话。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莒子现在应该也挺蠢的，虽然说了正确的话，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祝平炎能以相当稳定的情绪对待莒子，是因为他从头至尾都只把莒子当做一个路人，没有愧疚，没有感恩，也没有背叛的恨。

但是莒子不一样，祝平炎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情绪点。

从有潜力的手下，到隐约的威胁，再到杀死兄弟的仇人，再到国破家亡。

诸多情绪都系在祝平炎身上。

而当他回忆这样的深仇大恨时，最后出现的画面，竟然是祝平炎为了救他，不惜性命的与妖王战斗，是一路护送他到城中，死死拉着他不跌入地狱。

他心里很明白，与他救下祝平炎不同，祝平炎是明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做了这些。

当他猜出祝平炎的身份，一度很想与之决一死战，但虚弱的身体办不到，反而要仰仗祝平炎的帮助才能存活。

这样的日子久了，他心里也生出释然来，等到他的伤好些，就找个机会离开吧，他不想受仇人的帮助，也不想杀掉恩人。

既然两人都是国破家亡的流浪者，过去的仇恨就让它过去吧。

但之后他没有离开，甚至主动去找了想要离开的祝平炎。

因为他生出了一个卑鄙的计划。

当这个计划出现之后，他就没有选择，只能执行了。

如今他只能冲着祝平炎大吼：“有什么不可以，我的一切都被你摧毁了，你忤逆神灵而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是报应而已，现在我只是把你逃避掉的，那本该遭受的报应还给你。”

祝平炎其实觉得莒子说的挺有道理，但他还是得装出悲愤的表情喊道：

“怪我太过天真，以为同是流亡他国的落魄人，我们可以放下过去的仇恨，我已经主动迈出了一步，却……”

莒子仰天长啸，而后打断了他的双腿，带着他在林间狂奔，最后将他丢在地上。

“现在我再饶你一命，你让我亡国，也该助我复国，过往一笔勾销。”

说完便不再管祝平炎，转身返回祭坛。

四肢俱断的祝平炎躺在地上，蠕动着身体，确定无法行动之后，继续冲莒子大喊。

然而嘴炮对已经下定决心的莒子已经没有作用了。

直到莒子彻底走远，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终于疲惫的躺回地上，长叹一声。

“但愿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