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刻意停顿,可裴现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紧蹙着眉,一言不发。
花未眠咬紧了下唇,好一会儿才道:“奴毕竟出身风尘,若是进了侯府定会惹人闲话,恐有损侯爷清誉……侯爷的恩情奴记挂在心,只是奴恳请侯爷允奴另寻一门生计。”
她再稍稍抬眼去看裴现,只见他脸上不耐烦愈发明显。
“行了。”她的话被冷冷打断。
花未眠瑟缩了一下,绞着帕子,咬紧了唇,一双澄澈的眼波光粼粼。
裴现心中骤然一软,面色多了些尴尬。“吓着你了?”
花未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依旧低垂着眼没有看他。这般又娇又软且懵懂单纯的模样,应当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手段。
果然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别怕……”
他一对剑眉稍稍松缓,语声平和又似在安抚:“待你入了侯府,本侯会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身份。”
“侯爷……”
她弱弱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一双桃花水眸氤氲着水汽,剔透玲珑的水珠摇摇欲坠。
花未眠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要这般憋屈地在裴现面前演戏。眼见泪珠子就要溢出眼眶,眼前一花,手上已多了一物。
“擦干净,别哭了。”
裴现别开了眼,那张俊秀的侧脸也看得出心事重重。
花未眠望着手上没有任何花纹的帕子,还没打算放过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为何对奴这般好?”
裴现喉结微滚,许久没有回话。
花未眠心底笑了笑,面上却掩饰得很好。“是奴僭越了。”
马车缓缓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侯府府邸。下车时,裴现先她一步跃下,花未眠紧随其后,但却假装没看见裴现搭过来等她的一只手。
裴现默默将手收回,没有责怪,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余光之中也能看见他一张阴郁的脸。
这样都没有生气,难怪少时的自己会被此人骗了那么多年,花未眠想。
不过,一前一后步入侯府的大门时,裴现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旁边的她听见:“我将你带入侯府,自有安排,只是你放心,本侯断不会为难你,你也只管听从差遣便是,在这侯府的吃穿用度比之临江茶楼只多不少。”
“是,奴记住了。”
她乖乖应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裴现侧眸望过来时,只看见她长长睫羽之下掩盖不住的笑意,他又很快将目光收回,再没开口。
花未眠怎么也没想到裴现竟会将自己安排成他的随侍婢女,除了日常起居的贴身侍候,还能随之进入书房重地。
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原本还想着若是裴现给她安排个在外院洒扫的活儿,她要如何才能找到机会接近机密,可现在,简直太顺了她的心意。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裴现此人狡诈多疑,她并不信他会完全信了自己的话,如今这么安排,说不准只是试探呢?如此一来,她只怕得更加小心。
书房,檀木书桌上堆摞了厚厚的公文,铜炉中散着淡淡香烟,混杂着满屋的墨香味儿。
花未眠行至书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裴现手捧一卷文书,正襟危坐,凝神看书的身影。
他微微垂眸,眉骨高挺,一双浓眉,眼瞳格外漆黑,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许是离开沙场数月,古铜色的皮肤恢复了些本色,看起来少了几分刚毅野性,反添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