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蔑然一笑,冷道,“若是小姐能让皇上的头发明儿个就长得出来,咱们这些个做大臣的,什么都会应你。”
皇帝抿嘴,淡淡的嗯了声。
这六天,他每日都叫九儿给他头上抹着些能让头发快点儿长的药,可有些事,真是欲速则不达。不论他怎么抹,那头顶上竟依然还是光得发亮。他想到此,面色便越发的难看了。
太子单边眉毛冲着鱼青鸾挑了挑,眸中隐了一抹似笑非笑。一天,她便要父皇长出头发,这怎么可能!可他想起那晚在女儿楼,她凭空变出的鲜花,跟漫天飘舞的蓝雪。心里不知怎么,竟对她隐隐有了丝期盼。
凤七嘴角薄抿,搭落在地板上的修长大手几不可见的颤抖了。
凤九则始终维持嘴角上扬的弧度。什么都不说。仿佛一切都已在他掌握之中。
鱼青鸾见他们应下了,这便又道,“青鸾在宫里头不甚熟悉。要想办成这事,还得跟皇上要一个人。”
皇帝嘴角一弯,这会子别说她要一个人,就是她要整个后宫助她,他也会应她。他笑道,“说。”
“程公公。青鸾在宫里这一晚,还请您多加照拂呢。”她的笑,很真诚。扬着唇,眯着眼。可程如玉不知怎么,心里竟是有些发毛。这个鱼青鸾,她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皇帝挑一眼程如玉,淡淡的落了句,“如玉,今儿晚上朕这儿不用你照顾了,你跟在鱼小姐身边听候她差遣就成。”
程如玉低头应了声,“是,皇上。只是今儿晚上,您这儿……”
皇帝冷笑着打断他,“朕这儿便由夏知冰守着就好。”
程如玉心中一悚,皇帝这么多年都只消他一人近身服侍。那夏知冰虽然也在凤舞殿当差,可权利比他要小了许多。这会子皇帝说要让夏知冰给他守夜。这却是数十年来头一遭!这是否就意味着,皇帝对他程如玉已然失了信任?
鱼青鸾可不管程如玉心里在想什么,她这便招手将他叫了过去。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将法子细细的说了。
程如玉眉梢略动,可面色却是一寸一寸的苍白下去。
皇帝见着程如玉这般表情,心知事情有异。可他既然已经发了话,便也不再过问。只等明日,鱼青鸾是否能给他化腐朽为神奇。
鱼青鸾的法子极是简单。不过就是为他做顶假发而已。可古代人从不落发,所以,她要做顶假发却是极难。当初她给皇帝把头剃了,再给他纹上这首诗的时候,她却是没想过要重新给他做顶假发戴着的。
遂便为了不留后患,将皇帝头顶上的凤毛给扔进了一旁的炉火里头。烧了个精光。她瞧了眼傅玉亭跟李相,嘴角又是一弯。这便又对着程如玉又说了几句。
程如玉面上惊疑未定,可到底还是跟鱼青鸾一道回到皇帝的帘落后头请旨去了。一时之间,帘落后头声响全无,众人面面相觑,都暗自猜度他三人在帘落后头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当跪落在地的傅玉亭跟李相二人听到皇帝要他们剪发时,面色忍不住大惊而变。
傅玉亭的身子颤而抖之,他不可置信的瞧向程如玉,希望这事是他传错了旨!可程如玉的眸光却淡淡的落在傅玉亭的脸上,什么都不肯说。
李相原倒是想瞧鱼青鸾热闹的,哪料这热闹没瞧见,反倒是被她拖下了水!
他二人忽而跪地呼号,“皇上!您不能这样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要臣掉脑袋可以,可是您要臣的头发,却是万万不可!”
“是啊皇上!您自个儿也是深受其害,怎能再要老臣们受这般的侮辱呢?这却是要逼死臣等了!”
皇帝隐在帘后,听见他们这么说,心里不知怎么竟是异常的痛快。
这两人平常都说自个儿对他有多忠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叫他们落个发而已,他们便这般要死要活。“这么说来,傅卿跟李卿这是不愿意为了朕落发了?总不成说,这便是你们对朕的忠心了罢。”
这话说得极重。皇帝此人最是多疑,忠心二字大于天。
李相见皇帝那儿求不下情,这便冲着鱼青鸾怒斥,“鱼青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竟将皇上迷惑至此!”
鱼青鸾嘴角一抿,淡道,“少时青鸾略略懂些风水数术。刚刚青鸾把各大臣的命盘取出来算了算,发现李相跟太傅二人的八字与皇上竟是最为相合。所以,便只得借你二人的头发一用。”
别的能借,这头发也能借了去么?这若是头发借去了,她要拿什么还!
皇帝见他们面色不豫,竟只淡淡一笑,道,“你们要抗旨?”
抗旨二字,谁也担待不起!李相咬咬牙,攸的拔出八王腰间的佩刀,将头发一斩而落!这头发一落地,李相便将刀子扔到地上,立在一旁泣不成声。
傅玉亭见李相也落了发,这便也跟着咬咬牙,颤着手将地上的刀子捡了,闭着眼睛,也跟着将头发斩落!
他二人心底将鱼青鸾骂得狗血淋头。直道这女子不会有好下场。
这世上还有比被人逼着落发更憋气的事么?很快,他们便知道是有的。
因为他们听到那杀千刀的鱼青鸾竟然在此时讶然的道,“唉呀,忘了说。太傅跟李相只消剪下一束头发即可。怎么就全给剪了呢?”
他二人闻言,心口竟是一甜。一口鲜血便这么喷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