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渡早知此事,所以冲出识海后,一直将泥娃娃护在手头,哪怕被风吹飞时也死死攥着,此刻将娃娃托在掌心齐眉细观,始见其顶上冲天辫整根都成了金色。
“果然。”
“狼伯早有所料?”
“龙神要恢复如初,耗费颇巨,妖性的压制必然有所松懈,差别只在多寡。”
“又缘何以发辫为凭?”
“此间另有始末,大可容后再叙。”老狼话锋一转,“时不我与。能否动用符意,试试便知。”
想想也是,宠渡忙不迭抖擞精神,誓要成功,眼一闭,一睁,心念乍动间身泛金光。狼伯与龙佬见状大喜,不等喜上眉梢,脸上迅即由晴转阴,前后色变比翻书还快。
金色符光是闪了不假。
——却也仅止于闪。
此后再无动静。
唯一可堪慰藉的是,仅有的微光被宠渡尽数归聚,不多不少,正好将食指连根镀成金色。
莹莹生辉,霎是可爱。
像是蹲了半晌茅坑,腿脚都麻了,却只憋出个屁来,宠渡自己都觉得难为情,挠着后脑勺一个劲儿讪笑,“嘿嘿嘿……献丑、献丑了。”
二老垂头微叹。
好愁!
这该如何是好?
另寻出路吧。
熟料一口颓气还没泄完,忽听宠渡失声叫道:“且慢!——”循声看去,正见宠渡很明显地打了个摆子,二老以为横生枝节,不约而同喝问:“小友可感不适?”“有甚异样?”
却见宠渡抬手示意打住话头,连吸了几口气后才嗫嚅道:“我……我有一法或可一试……不过……万一要是成了,只怕——”
龙佬岔道:“娃娃莫怕。有咱家与狼友坐镇,纵有差池也掀不起甚大风大浪来。”
老狼也颔首,“小友放手搏之即可。”
宠渡却还在斟酌。
刚刚灵光蹦现,他忽而想起了一物。但就是这么乍闪即逝的一个画面,却令他被莫名的寒意所笼罩,侵袭,止不住阵阵战栗!
相比于奇效,宠渡打心底里希望此法毫无作用!
然而八字还没一撇,成与不成尚在未定之天,在别无良策的紧迫当下,真要因为无端臆测的畏惧而缩手缩脚,以至于连尝试都不敢么?
那岂不是怂到娘胎里去了?
干!
这决非小爷的活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船到桥头自然直。
车到山前必有路。
……
电光石火间思绪万千,宠渡鼓足了勇气,不再杞人忧天,望二老打个稽首,郑重叮嘱道:“此法若成,或有灾殃。两位前辈见势不妙切勿耽搁片刻,也莫忧我,先出宫为宜。切记切记。”
言罢不管二老满面惊疑,宠渡自顾自饱吸口气,盘膝入定。
当是记忆重塑的余泽还未散尽,平生一切是如此清晰,但凡宠渡思虑所及,相应场景莫不鲜活如新,不啻身临其境再经历一遍。
冥冥中,某个画面从记忆最深处渐渐泛起,从模糊到清晰。
——那,还是梦中所见啊!
在此一刹,整个心神被源自三魂七魄里的无边怖意猛然攫住,宠渡禁不住一激灵,却自咬牙强撑;直至熟悉了那股冲击,不知不觉手已高举过顶,接着顺势划下。
刷!——
——刷!
刷刷!
以指挥毫。
符意为墨。
以海面作画布。
宠渡临摹了四笔。
横。
横。
竖——竖!
当金色的笔画渐次烙下,纵贯南北,横亘东西,彼此交错间,一个斗大的“井”字跃然海面。
一根金手指。
一面井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