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略带着点愤懑的神色在认出弗莱蒙特这个神秘莫测的大学教授之后就渐渐归于卑微。
“呃,是弗莱蒙特先生,我家主人今天不接客……”
弗莱蒙特挑了挑眉。
“主人?我说羊崽子,虽然说赫尔昏佐伦那家伙最近这些年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但他好歹也在维杜尼亚杀干净了那些压迫人的贵族,在维杜尼亚,你可别这么不小心,小心给你家主人惹祸上身。”
男仆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弗莱蒙特说教完之后,透过他,看向屋子内部。
“罗什福尔伯爵?巫王陛下让我来见你。”
男仆慌乱拦在他跟前。
“弗莱蒙特教授——”
“好了库里茨,退下吧。”
屋子内传来另一道男声。
一个戴着怪异高帽的瘦高卡普里尼悄然从屋子内的阴影中浮现。
他对着门口的弗莱蒙特微微躬身。
“请进,教授,还有——【律罪者】。”
湛月抬起眼帘,一双血色的眸子漠然地注视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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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什福尔伯爵斥退周围的仆人,亲自给坐在木桌前的两人泡上两杯黑咖啡。
“有失远迎,见谅。”
他摆弄了下自己脑袋上的高帽子,绺绺枯黄色的发丝垂下。
弗莱蒙特微皱着眉头,喝了口咖啡。
他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对这杯黑咖啡的味道感到惊讶。
罗什福尔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点点微笑。
“和莱塔尼亚其他领的味道不一样是吧?这是从卡西米尔买来的好东西,在那儿,这可是只有那些赢得比赛的骑士才能品尝到的。”
弗莱蒙特放下杯子,微微点头,对罗什福尔表示肯定——至少对于他的眼光和待客之道表示肯定。
湛月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头人,无动于衷地端坐着。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寒暄客套之类的,我不感兴趣。”
湛月突然开口。
他动了动眸子,看向罗什福尔。
“罗什福尔伯爵,赫尔昏佐伦让我来找你了解那支炎国军队的情况,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湛月特意在“一五一十”上加重了语气。
罗什福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自然,巫王陛下所托,不敢轻易怠慢。”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从他们的来头来说吧。”
“这是一支属于炎国皇室的军队——他们自称为‘影子’。他们派来的使者并没有久留,在我试图实施一些措施来进行‘挽留’的时候,那位神秘的使者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不过,虽然没能留下那位使者很可惜,但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足够清晰地透露出了他们的目的。”
“他们要求莱塔尼亚和其他国家的战争不得波及到炎国周遭,否则,大炎将对莱塔尼亚以及所有冒犯大炎的国家宣战。”
和赫尔昏佐伦说的差不多。
“但是……呵呵,”罗什福尔轻笑一声,“使者先生自以为自己没有留下任何别的信息……我看见了,他们的野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抹诡异的黯淡光芒闪烁而起,不过,这抹光芒闪烁而起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注视着湛月或者弗莱蒙特,而是微微低着头,盯着桌子。
显然,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以他的源石技艺能够窥探的。
伊内丝那种的源石技艺么?或者更强大一些?
湛月心中了然,微微颔首,等待着罗什福尔继续说下去。
罗什福尔收敛起自己的源石技艺,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抬起头,看向湛月和弗莱蒙特。
“他们——单单只对于这支军队的士兵而言,他们渴望建功立业,而不是当一支守边之军,我不清楚他们的将军或者主使者之类的是什么想法,不过,以我在那位使者内心中短暂的一瞥中,看到的确是这般的野心。”
“他们这支军队,希望上战场——并且,他们已经有实施行动了,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成功,呵呵。”
“真有意思,不是么,明明嘴巴上不希望任何国家冒犯自己的国家,但却在行动上积极主动地试图挑起争端,从而让自己的国家也加入这场战争中。”
罗什福尔手指轻轻点在桌子上,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他的眸子挂在脸色阴沉的湛月身上。
“【律罪者】阁下,您好像不太高兴。”
湛月站起来,脸色不太好,但他还是对罗什福尔点了点头,随后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弗莱蒙特看了眼湛月,撇撇嘴,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而后站起来,追了上去。
看着离开的两人,罗什福尔失笑摇了摇头。
他看着属于湛月的那杯一点都没有减少的咖啡,想了想,伸手端了起来,一口饮尽。
“真不懂享受,这么好的东西,一点都不喝。”
他坐在椅子上,享受地眯着眼。
享受了一阵儿之后,他站起来,走出房间。
“库里茨,给我准备下正装,我要去靓见巫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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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蒙特好悬没追上湛月,不过好歹还是在城门口追上了。
“湛月!你冷静点,只是那个小羊崽子的一面之词,别急吼吼地就上去找人干架啊。”
湛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我不是去找人打架去的。”
弗莱蒙特站在湛月前头,挡住湛月的路。
“我还不了解你?对对对,你不是去打架的,你是去杀人的。”
——在几十年前,叙拉古还没有被湛月主导着分裂出去的时候,湛月处理事情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有疑点?杀了。不听话?杀了。敢反对?杀了。
血腥、残酷、冷漠几近不似人类,这就是那个时候的湛月。
弗莱蒙特就是看着湛月一路杀成了【律罪者】的。
看着弗莱蒙特不信任的眼神,湛月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去杀人的,我没打算做任何起冲突的事情,行了吧?”
“真的?”
弗莱蒙特还是一脸的不信任。
“我去找大炎的太后,让她来处理——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信。”
弗莱蒙特摆明了就是要拦着湛月。
湛月啧了一声。
“不是,老巫妖,你最近管闲事管得有些太宽了,你不是一向主张两耳不闻塔外事,一心只研圣贤法的吗?怎么现在又是操心莱塔尼亚的战争,又是操心我和大炎的事儿?”
弗莱蒙特一愣。
湛月继续说道。
“就算有独眼巨人们的预言,也不至于吧?我想想,你操心莱塔尼亚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家人就在这里生活,自己的命结也还在那臭小子手上,但我和大炎呢?你没有立场来阻止我吧?”
“且不说我没有动手的打算,就是我想通过暴力解决问题,你又站在哪种立场来阻拦我?”
弗莱蒙特嘁了一声。
“站在一个不想要战争扩大的普通人的角度。”
湛月一怔。
“湛月,”弗莱蒙特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随着风儿微微飘动,“四国的战争,已经够了,不需要第五国,如果你以暴力解决大炎的问题,最终只会导致大炎的入局。”
“所以,我必须阻止你,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湛月沉默。
良久。
直到一个抱着书本的学生冒冒失失地从旁边经过。
而后,这位懵懂的卡普里尼,冒冒失失地闯入了两人中间。
“那个……请问,两位老师,你们是在吵架吗?”
湛月回过神来,他的视线落在这位卡普里尼学生稚嫩的脸上。
他重新看向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不过,如果你硬要掺和一脚,那也随便你。”
湛月没搭理一头雾水的学生,也没再搭理挡着他的弗莱蒙特,扭头径直朝着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走去。
弗莱蒙特看着湛月的背影,松了口气,浑身上下的气势泄了下去。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做的不错,小子,回头给你加几个学分。”
他对着依旧一脸懵圈的学生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学生愣在原地。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