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固然很好,但倘若失败了呢?”
这是在走钢丝,湛月不会同意的。
太后从湛月的话中听明白了这一点,她沉默了许久,随后苦笑一声。
“您说得对,我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在智谋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先帝。”
曾何几时,她甚至连和外人的交流都只局限于战斗。
就算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让她这样一个本性只是一个“守护者”,一个“战士”的人来搞权谋,还是太为难她了。
她只能出阳谋,走钢丝。
湛月不置可否。
“总而言之,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京城,你的计划也就作废,把‘影子军’召回来吧,哦对了,还有那些崇拜我的,也都解散,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也不知道你找他们干嘛……”
太后突然出声。
“不是我找他们。”
湛月一愣。
太后看着湛月。
“是他们找我。”
湛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王部还是建立了,还是在太后想出这么个点子之前,而不是湛月以为的,现在混在“影子军”里的王部只是王部地雏形而已。
怎么可能?湛师练已经死了,他们真正崇拜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谁在组织他们,又是谁在领导他们?
刘安文吗,不可能的,湛月和那个忠心耿耿甚至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的家伙有过交流,那个家伙,只适合做一个臣子,而不是一个领导者。
“他们的领头人是谁?”
湛月站起来,紧皱着眉头。
“我。”
出乎意料的,一道稚嫩的声音回答了湛月的问题。
湛月瞪大了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小魏帝。
年幼的龙毫不畏惧地睁着自己的龙眸,和湛月对视。
“你?”
湛月感到有些荒谬。
一个匆匆被推上皇位的幼童天子?
小魏帝点了点头。
“是我,他们是一股很好的助力,既能让朕手上的牌多一分,更能让你,湛王,来到朕的面前。”
湛月感到一抹不真切。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泰拉人早熟,他早知道的,拉普兰德这种的更是几岁就开始杀人了,如果不能假定人家魏帝能够几岁开始玩权谋?
湛月坐回位子上,紧皱的眉头没有放松的意思。
“你想要我干什么?还有……”湛月看向默不作声的太后,“太后,你对此知情与否?”
太后依旧不做声,但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
显然,她早就知道这孩子的早慧,也知道那些王部都是小魏帝组织起来的人。
湛月捂额。
小魏帝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看上去颇有乃父之风。
“朝堂糜烂,而父皇暴毙,未能为朕扫清这朝堂上的虫豸,母上无亲,朕亦年幼,无人可靠,无人可依,若不寻找外援,破局难为。”
他看向太后。
“母上之举,铤而走险,面对不知详情的战争,却只能派出几千人的部队,甚至连完备的现代军队设备都未曾配备,虽有成功的概率,但终究难以凭靠。”
“朕寻能援之人,遍思上下,唯湛王一人而已,故而,朕暗中派遣人手,接触湛王所帮助过的人,并入‘影子军’中,并做细分,只告诉‘影子军’的主将,此行的目的乃是引湛王来,非乃众所皆知之参战,再挑起崇敬湛王之人的野望,如此,可做两计。”
太后微微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小魏帝站起来。
“一计,乃是补全母上之举,湛王若是选择接下‘影子军’,即使最终的目的是在外打下属于自己的领地,朕和母上的目的也达成了,无伤大雅。”
“另一计,则是如今皆大欢喜之计,湛王来京,则万事全矣。”
“如此种种,朕就连朕的母上都未曾告知,以求万全。”
他目光灼灼,注视着湛月。
湛月哑然。
这好家伙,真有魏帝的风范。
两手准备两手抓啊。
不过,这多少也是他一手做的孽,他来处理,他不会感到什么麻烦。
——毕竟,要不是当年他随口提的那一嘴,魏帝也不会确立【无名】为太后,这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朝堂上没有依靠。
要是引起“扭曲”就不好了。
嘛,虽然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扭曲”之说了。
湛月心底闪过几个想法,随后,他抬眼看向小魏帝。
“我答应了。但首先,我要先和令见个面。”
“没问题。”
小魏帝看上去有些兴奋。
嘛,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呢,就算继承了魏帝的权智,也难免会有流露出不成熟一面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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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离开了皇宫。
在太后的指引下,湛月很快就找到了令。
某间街角的酒馆。
“喝!第七十九!”
湛月一踏入酒馆的门,就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
令一只脚踩着木头桌子,一手举着自己的酒葫芦,在一众看神仙的围观群众的注视下,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下了这“第七十九杯”。
“好!还有一杯!阿妹真是好酒量!”
酒馆里现在并没有除了令之外的客人,但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后台的厨子,打扫的小二,掌柜的……刚刚叫好的就是掌柜。
不过。
湛月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默默坐下。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令还有他自个儿,都是望的黑子呢。
这俩又在搞什么?
令“哈”了一口气,睁着迷离的醉眼,从桌子上跳下来,把自己手上的酒葫芦递给望的黑子。
随后,她歪着脑袋,看向默默坐在角落里的湛月。
“哈,妹夫!”
看来是醉的不轻。
湛月捂额叹息。
酒馆里所有的人齐齐看向湛月,不过,除了令,望的黑子们没有多少动作,他们只是默默接下了令的酒葫芦,而后退了下去。
令一个“恶龙扑食”,一把扑到湛月对面的桌子边上。
“嗝~”
她打了个酒嗝。
虽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相反,还略带着一抹清冽的酒香,但湛月还是做出了一副被熏着了的样子,一脸嫌弃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湛月,你来京城,嗝~干嘛啊?”
湛月往后退了一点。
“先不说我来干嘛,你喝这么多干嘛,望那小子也是的,还给你喝彩,也不劝着点。”
“嗨,有什么嘛。”令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反正喝不醉。”
她一脸醉红地说这种话,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即使湛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算了,我今天是来商量正事的。”
湛月伸手,扶了扶就要彻底趴下的令。
“是皇室要动手了?”
望的【小二】黑子扫着地,在湛月身后默默经过。
湛月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禁军里有我的黑子,我知道很多事儿。”
【店小二】黑子一脸理所应当地回答。
湛月:……
怪不得人家对你千防万防呢。
令也是撑起来自己的上半身,一脸不满地从一片云气中抽出自己的灯杖,敲了敲店小二的头。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低调,别总做这些让当局者误会的事情。”
就在这时,另一个店小二拿着酒葫芦从后厨出来了,他把酒葫芦递给令。
“我自有分寸。”
令拔开酒葫芦的塞子,闻了闻,喜笑颜开。
“阿拉阿拉,我就知道二哥有分寸,呐,二哥,这瓶喝了,说好了送我的百年佳酿,别忘了哦。”
站在湛月后头的店小二点点头。
湛月捂额叹息。
“你们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们着急什么?大炎的朝堂里又没有我们的位置,再说了,你不是来了么?”
店小二扫着地,回应。
湛月撇撇嘴。
“好吧好吧,令,我找你,跟我走一趟吧。”
令歪了歪头,抹了抹自己嘴角的酒液,顺带着对着店小二晃荡了下已经又空荡荡的酒葫芦,示意第八十杯已经干了。
湛月注意到她的动作,但嘴角抽动之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得到店小二无奈的点头之后,令这才满意地看向湛月。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你一个人都能杀穿他们。”
她对朝廷的事不关心,只要不是换个天子这种会令江山动荡的事,她才懒得搭理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找你做个后手——免得让有些人跑了。”
湛月耸耸肩。
他找令也就这个目的。
要杀,就杀干净,杀利索。
杀两个权臣逆贼而已,后续会引发什么朝堂上的风波就不关湛月的事了。
他只管当好一把“刀子”就好,管杀不管埋的。
“唔……”令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她看向店小二。
湛月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看向【望】。
望:……
“二哥?”
“望?”
面对着令的请求和湛月的威胁,望在不到半秒的考虑时间之后,选择了妥协。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么?只是一个保障而已。
湛月才是动手的那个,他顶天了只是个帮忙看住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