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他还没跟柳云暮单独待够呢?这时间哪能全被这小子占去!
他上前一步,一把勾住柳云暮的肩膀,隐隐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拒绝道:“我们大人之间还有点事,你要是想去玩,就让你青鸿哥陪你去,他,我带走了。”
江夜阑:“?”
说罢,沈秋白用眼神示意孔青鸿把他领走,自己搂着柳云暮就跑了?!
孔青鸿也是有苦说不出,偷偷在心里抹了把眼泪,秦景你什么时候回来,自从小侯爷有了柳公子后,他就一脚把我踢开了,去哪都不带我,还让我带小孩玩……
以前的逍遥生活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啊!
柳云暮不习惯沈秋白这样楼着他,感觉十分奇怪,走了没几步便挣开了他。
沈秋白知他脸皮薄,笑了笑也没在意,两人一边向一座石拱桥上走,他一边问:“柳云暮,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他停下脚步,驻足在桥中央,双手放在桥边石栏上,低头看着水中月亮的倒影,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嗯。只不过……我家,早就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沈秋白认真观察着柳云暮的表情,眉目间看起来有些淡淡的哀伤,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意思是一把火全烧没了。”
柳云暮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沈秋白却蓦然感到很难过,当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最后,沈秋白鼓起勇气,看向柳云暮的侧脸问道:“我能去祭奠一下你的父母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柳云暮叹道:“你去祭奠他们做什么?说起来我也已经很多年没去看过他们了,可笑吧?”他笑了下,只是那笑容在沈秋白看来比哭还难看,“我是一个不孝子,没脸去见他们,我——不敢去!”
沈秋白双手用力把他的肩膀扳回来,使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他温柔的盯着柳云暮的眼眸说:“别担心,我陪你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虽然你没来看他们,但我知道你每年都会派人来给你爹娘烧纸打扫的,这么多年你还把苏叶照顾的很好,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他眼神中的痛楚是那样的清晰,沈秋白的心也不由得揪紧了,恨不能替他承担这些!
“不,你不知道……我,我当年连我父母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我……”
柳云暮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沈秋白要不是顾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定就把他拥进怀里了,但他眼中的疼惜不会作假,他的眼睛会替自己说话。
“这不是你的错!柳云暮,你当年也不过才十岁而已,你已经很勇敢了!别害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往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柳云暮苦笑一下,“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侯府不久后失踪的那两天吗?我……”
沈秋白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蓦然加快了,那年冬天他回来后一直都沉默寡言,从未提及过这件事,也没有说过自己究竟去了哪里,现在他要告诉自己了吗?
顾不得那么多了,沈秋白握紧他的手,强行掩下自己内心的激动,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你说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在这里。”
沈秋白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安慰他:“没关系的,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我回来这里了,”柳云暮抬头,眼睛放空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继续道:“当初苏叶的病情有所好转,我想着那些人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了,即使我出了什么事,你们也会照顾好苏叶,我很放心,便回到柳州打听消息,没想到等我回来这里的时候,柳府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什么都没了。我还听说不久后就要被夷为平地建新的府宅了……”
那些人?柳云暮口中的那些人是谁?沈秋白只觉自己的心都被狠狠揉作了一团,很疼……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缓解这种疼痛。
“我白天不敢接近那里,只有等到天黑之后,我在废墟里找了很久,什么都看不清找不到……只扒到一支我娘常用的素钗子……”
沈秋白一直记得那两天,在他印象中,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很大,天气也异常寒冷,但令他记忆尤深的还是那年的人——柳云暮。
“沈秋白!臭小子!你给我出来!”陈正嵘冒着大雪来到沈秋白的院子里,扯着嗓子在外面吼了两声。
沈秋白刚睡醒,他披着大氅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懵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说!你是不是把人家给赶走了?”
“谁啊?”
“你少给我装糊涂,府中的下人说看见你今天去找了云暮,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那他去哪了?”沈秋白十分震惊,“先说好啊!我可没有赶他走,我就是去找他玩,他也不搭理我,然后就说了他一句……”
陈正嵘气道:“你说他什么了?”
沈秋白结结巴巴的心虚回答:“我,我就说了他一句不识好歹,也不至于闹离家出走吧?更何况他妹妹不是还在这呢吗?”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气我吧你!这下好了,人家走了,你高兴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下这么大的雪他能上哪去?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会出什么事吧?”沈秋白内疚担心道。
陈正嵘叹息一口,“行了,赶紧找吧!你也别愣着了,我带人出去到附近找找,你和青鸿秦景他们再在府里找一找,还有,千万别告诉苏叶这件事,她病才刚有所好转,听到了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啰嗦了,我知道事情轻重。”
“哼,知道事情轻重就不该那样说人家!”
沈秋白:“……”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侯府里的人连续找了柳云暮两天两夜,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无奈之下,陈正嵘只好借助沈秋白的身份,让官府里的人也介入,扩大在京城的寻找范围。
眼看就快连柳苏叶都瞒不住了,可就在第二天傍晚,柳云暮回来了……
沈秋白坐在饭桌上用筷子胡乱扒拉着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一直在责怪自己。
“小侯爷!回来了!柳公子他回来了!”一个小厮一边激动的喊道,一边快速跑进来禀告。
沈秋白猛地站起来,撂下筷子就往外走。只见陈正嵘拿自己的大氅紧紧包裹着他,打着伞往后院里走去,他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这两天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他突然住了口,说不出任何说来了。
因为——柳云暮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是刚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活死人一样,他眼睛空洞无神的看向他,头发乱七八糟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有的地方还结冰了,衣服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脸上身上还都沾有血迹,明显是受了伤,他的手指尤其严重,青紫交加,上面冻疮都烂了,还在流脓流血……冻得他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你——”
陈正嵘眼中满是疼惜,打断了沈秋白的怔愣,说:“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让他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
孔青鸿和秦景见状也都呆愣在了原地,姜淑娘更是直接红了眼睛,抹了把眼睛,连忙招呼下人去准备东西……
沈秋白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虽然他第一次见到柳云暮的时候他也很惨,但现在,他真的无法去形容他了。
“陈伯,你是在哪找到他的?”此时的柳云暮已经去屋泡澡了,沈秋白走到陈正嵘身旁问道。
陈正嵘无奈叹息,声音低沉道:“就在大门口,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他,”他摇摇头,继续道:“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门口蹲了多久,我问他去哪了,他也不说话。”
“对了,你们也别去问他了,他要是想说的话会告诉我们,不想说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听到没有?”在沈秋白他们几个发愣的时候,陈正嵘补充道。
孔青鸿和秦景点了点头,沈秋白则是往刚才柳云暮离开的地方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嘭”“嘭”……
远处在放烟花,这声响打断了沈秋白的回忆,人们都欣喜的跑向放烟花之处近距离的观赏。
桥上只有沈秋白和柳云暮二人,柳云暮抬头看天,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沈秋白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把他拥在自己怀里,柳云暮愣住了,因为——沈秋白哭了。
原本想推开他的,但柳云暮着实没想到沈秋白会哭,只得作罢,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怎么了?你哭了?”
沈秋白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闷声嘴硬道:“我才没有!你听错了!”
听没听错,其实柳云暮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也听不真切,但他能感受到,他的衣领那里明显湿了……柳云暮抿嘴轻笑,静默不语。
“你答应我,以后别再一声不响的就走,好吗?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遇到事情我们也一起想办法,你说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秋白都以为他要一口拒绝了,可是柳云暮却默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秋白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他激动的又问了一遍:“你答应了吗?柳云暮,你答应我了?”
这次柳云暮没有迟疑,他点点头,这个回答无疑让沈秋白意外高兴和满足。
随后沈秋白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亲了下他的耳垂,嘴里喃喃道:“谢谢!谢谢你!”
谢什么呢?该说谢谢的人明明是我才对!要谢你的太多太多了!柳云暮心想。
他小声在沈秋白耳旁纠正说道:“是我要谢谢你!”
沈秋白大笑:“既然这样,不如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柳云暮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轻锤了一下他的背,“你正经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