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聂羽卉才从军营里回来。今日天气闷热，怕是晚点要下大雨了。

一进门便见燕景瑜也回来了，正坐在厅中等着她。

见她回来，招呼着她一同过来吃晚饭。

聂羽卉坐了下来，问道：“尽欢和裳裳呢？”

“两个孩子今天在外面疯玩了一整天了，我让他们先吃了去休息休息了。”

他盛了碗汤递给聂羽卉。

聂羽卉接过，舀起喝了一口：“两孩子倒是挺合得来的。”

自打他们成婚以来，这两孩子经常在玩到一块去，都不用他们操心着他们怎么相处。

燕景瑜说道：“孩子嘛，有个人陪着一起玩，总是觉着比一个人好多的。自从裳裳来了之后，尽欢这孩子倒是老实了不少，都没怎么出去闯祸了。”

二人聊着聊着，聊到了今日朝堂之事。

燕景瑜率先说道：“今日大殿之上，你立下了军令状，是想好了如何打这场战了？”

聂羽卉饮下最后一口汤，望向燕景瑜，笑着说道：“我若说我没想好，你信吗？”

“我不信。”燕景瑜直接了当的说着，也同样看着她：“我不相信你会是如此莽撞之人，未想好一切便立下军令状。否则，我也不会任由你立下军令状了。”

军令状非同小可，若她失败了，即使他为摄政王，想强行护着她也绝非易事。

但他愿意相信，她敢立下军令状，便是已然想好了一切。

聂羽卉笑容愈发灿烂，将她计划和盘托出。

燕景瑜听完说道：“打仗之事，我并不精通，不过听你的计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你要本王给你主导权，是怕到时候纪将军不认同你的计划，和你唱反调，耽误了你的计划？”

“有点这个担心吧。”聂羽卉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他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

燕景瑜打断着她的话：“我扶持任何人，都是为了天楚。只要为天楚好，不管他是何人，我都会重用。若危害到天楚，我也不会轻饶过。

你到了晖城之后，无需惦记着谁是谁的人，一切为了天楚！”

“嗯，一切为了天楚。”

二人相视片刻，彼此微笑。

“你和方世杰的话，我都听见了。”

“啊，你听见啦。”聂羽卉出声道。

燕景瑜深深的看着她，说道：“你说的很不错，你如今的成就，并未是倚仗着摄政王妃这个头衔拿下的。靠得是你自己的本事。”

聂羽尴尬一笑，说道：“我。。。我当时也是想说着我的心里话，毕竟当年我带领聂家军的时候，我的确还未嫁给你啊。”

燕景瑜说道：“所以我说你没说错啊。你自有你的本事，即使无我，我也相信，你也定会发光发热。”

聂羽卉听得他能如此认可自己，心头不由触动。

世间总有些男子想着找个依附自己的女子，来满足自己那点保护欲。

可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依附着别人而活的人。她成不了那样的女子。

索性，她所嫁之人，能尊重着她，认可着她的能力。她可以感受的到，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的。

是夜。

外面雷电交加，轰隆轰隆的声响中，燕景瑜在睡梦中逐渐不安稳。

梦境的一切不断在变化中，不断的闪过他这些年所见所闻，所有认识的人。

最终，停留在那张沾满了血腥的脸庞上。

那本该是一张秀丽美艳的脸庞，却因脸上点点的血腥，显得扭曲而恐怖。

雷电的光让漆黑的屋子有瞬间的光亮。

她脚底下，倒着几具尸体。

尸体之中，有一个还活着。他喉间大动脉已被割破，鲜血一直往外冒着。

他张着嘴唇，努力大口大口吸着气，如濒死的鱼儿，依旧努力吸氧，努力的挣扎活着。

只是她不再给他半条活路。

手起刀落间，彻底终结了他的性命。

电光划过她脸庞，更显她眼神寒凉。眼神一凝间，发现了因贪玩而躲到书桌下的他。

她在那一闪一闪的电光中缓缓走了过来。

手中的剑犹散发着寒芒，直指向那时年幼的他。

他望着那把沾满了血腥的剑，整个人因害怕止不住的颤抖着

她将他从书桌下拉了起来，看着害怕的他。

开口冷冷的说道：“你给朕永远记住。就是因为朕够狠，才能攀爬到如今的位置，才能护住你们兄弟几个！

如果我不够狠，你们兄弟几个，早就被这些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了。”

可年幼的他，哪听得懂这些。

只觉母皇平日虽威严，却未如今日这般，如嗜血的修罗自地狱走出。

他吓得惊魂未定，下意识想依靠着面前的母皇，却因她一身血腥而害怕。

矛盾之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她凝着眉，望着他，说道：“也许你现在，觉得朕可怕，但若有一日，你坐上朕这个位置，你就能明白朕的所作所为了。

不能忠于天楚，只知眼前利益才会忠君的狗，留着有何用？”

“轰隆”的一声响，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他抬着惺忪的睡眼望着窗外的雷电。

有多久，自己不曾再梦到母皇了，今夜是怎么了，又梦见了小时候的那一幕。

他稍缓了一下还未清醒的脑袋，转过头望向屋里时。

那本睡在床上的人儿此时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腿，将头埋在膝盖上，连同着被子裹着，缩在床的角落里。

自他们二人成婚以来，除了古塔那旖旎的一夜，在王府里，一直都是各睡各的。

他睡在榻上，床归她。

今夜雷电交加，她竟吓得缩在角落里。

是害怕雷电吗？

难得，认识她以来，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一往无前的女子。

没想到她竟会害怕雷电。

屋外雷雨大作，聂羽卉抱紧着自己。自从当年盛城之战以后，每一次遇到这样的雷雨天气，都是在折磨她一次。

那年盛城，黄土高坡，满地尸骸。

一幕幕冲击着她的脑海。

舅舅他，就是在这样的雷雨中，靠着她背后断了气。

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