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太阳照样升起，清风依旧温柔。

然而，逝去的人，却如同天边那一抹浮云，越飘越远，越来越淡，最终消散。

手指轻轻抚过棺木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秀脸庞，凤天涯久久怅望，满身苍凉。

“追云，这些年，幸亏有你护在身边，我还是头一回，这样认真看你……”

原来，这个少年竟生得如此好看；原来，他的颈上还留着幼年初到自己身边时，为救她而留下的疤痕；原来，他身上有那么多的旧伤……

在自己身边，一定很累吧，可就算如此，这些跟随她多年的幽灵使者也从未有一人退缩过。

而作为北域宗女，天启王爷，凤天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这条路，终会以无数的鲜血为代价，她的心中也早有觉悟。

因此，她选择了无情，选择了随时随地放弃一切，牺牲一切。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连她自己一起算计其中也在所不惜。

她这个人，本就六亲缘薄，所以从不畏惧失去，也不怕与任何人为敌，更不惧众叛亲离；唯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不能为母后和兄长报仇，不能夺回原本该属于兄长的江山。

尽管这一路走来，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但她心有所期，依然无惧一切，也无怨无悔。

“追云，你知道吗，若是不能亲手砍下仇人的头颅来祭奠母后和皇兄，不能拿回本该属于皇兄的一切，那我活着，将毫无意义；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让我得偿所愿，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立刻身死，哪怕死无全尸，我此生也无憾了，追云，你能理解我吗？”

浮云无语，断雁孤飞，山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几声鸟鸣，此起彼落。

“唉……”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立在身后不远的任云澜走过来，在凤天涯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任云澜的年纪比凤天涯长了六岁，当年处于疯癫之中的凤天涯被冰王送到琉璃城来的时候，任云澜就已经是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小少侠了。

当初，他们的师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琉璃城主任无双也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上凤天涯还是个小疯子，身份又特殊，因此，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教导凤天涯武功和学识的重任，就落到了任云澜这个少城主的身上。

所以，在这个世上，最了解凤天涯的人恐怕就要数任云澜这个大师兄兼师父了。

此刻的凤天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情绪，但任云澜知道，她只是强撑着罢了。

她从小就是如此，把所有的心事都埋藏在心底，从不轻易让外人看穿。

这些年来，为了能回归天启进入朝堂，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更为了能找出当年那件血案背后关联的每一个人，凤天涯不择手段地去算计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也间接造成了不少无辜的人丧命。

虽然她初心不改，嘴上说着无悔，但任云澜却清楚地知道，凤天涯内心对她自己曾经的那些算计和杀戮深恶痛绝。

曾在无数个深夜里，任云澜看见了她因受到良心的折磨而痛苦不已。

也听见过夜深人静时，她在月下对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之人深深的歉疚。

“我很残忍，很可怕，对吗！”许久，在细微的风声中，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询问身边的人，又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自我怀疑的人，怎么今日反倒感慨起来了？”任云澜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他对凤天涯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女子，他的小师妹，经历过人间最痛苦的离殇，吞下了太多本不该由她来承受的苦楚，他不是她，没有经历过她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人生，也无权指责她。

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不管是成为好人，还是沦为恶魔，他都愿意站在她的身后，倾尽整个琉璃城的力量去支持她，护着她。

“那些幽灵使者的牺牲早在我预料，我也知道追云可能会死，但到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他们！”凤天涯有些讽刺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开始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了！

“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而且你已经尽全力去救他了，甚至还差一点赔上自己的性命，是敌人太狡猾，太强大了，牺牲无可避免。”任云澜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凤天涯的无奈和扯心，他展臂将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战友的离世固然让人遗憾，但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师妹心灰自责。

他向来只相信实力，不管是在八国朝堂，还是在江湖上，任云澜一直都坚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恒久不变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