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洲的笑在脸上僵住了,他沉下脸想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做生意求财不求祸,再说也没有发火的理由。绿灯亮了何之洲骑车起步,那身影也看到了绿灯退回路边。擦身而过时何之洲看了一眼,果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面容和身材都好的女人,只是跟露凌一样,她的眼睛也是空洞的。于是何之洲禁不住悲从心来,情绪一下子更差了。
“神经病啊,大清早的吓老子一跳!”
这时男人在后面冲着女人突然大吼了一声,思绪纷乱的何之洲猝不及防一惊,车子就晃了起来。还好他情绪不好车子骑得不快,只晃了几下就控制住了摩托车。男人倒是被吓得不轻,紧紧的抓住车架连声喊着
“慢点!慢点!”
听到男人惊恐的喊叫声何之洲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他不顾男人的喊叫把油门拧到了最大,摩托车便嘶吼着奔向了火车站。到了火车站下了车男人的腿都还是抖的,哆哆嗦嗦的付过钱,何之洲用冷冽的眼光看着他说了声:
“大哥,做人要善良!什么病都不是谁愿意得的,尤其是你说的神经病!”
思绪被扰乱便没有了再跑客的心情,何之洲把摩托车又骑到了那个路口。那个女人还在,当路口红灯亮起,她由路边像从幕后出场一样踩着轻盈的小碎步飘然至路的中间,先是一阵水袖轻舞,接着咿咿呀呀的唱起曲来。
这个路口的红灯有两分钟,女人很会掐时间,一曲终了也就是绿灯结束黄灯闪烁的时候。这几秒钟的“谢幕”她也做得近乎完美,双手往腰间一合屈身给她想象的观众做了个万福,才又踩着小碎步轻盈的退到路边。
女人二十几岁的样子,从身材和舞姿还有着装来看应该是个戏曲演员。她随着红绿灯的交替一遍遍的出场和谢幕,每一场都极为认真的表演着,或许她心里的观众仍旧座无虚席吧……
这一幕幕让何之洲想起在安宁医院里的露凌、李阿姨的女儿、还有那个狂躁的女病人。老天啊,你是何其的残忍?给了她们美好的容颜和身段却又毁掉她们的未来……
坐在摩托车旁的何之洲眼泪一颗颗的流着,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隐忧,那就是露凌的病不知道会在哪一个时刻发作。他知道这种病痊愈是不可能的,服药只是延缓复发的时间,这就像一颗安装了引信的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所以他时刻的小心翼翼只是为了避免触碰引爆露凌的引信;也是为了晚一点被和露凌一同毁灭。
天空慢慢亮了,车多了女人表演的欲望也更浓了,在她看来多了的车辆和赶路的行人都是来看她表演的观众。她跳得越来越兴奋唱腔也越来越高亢,直到声音沙哑直到舞步凌乱、直到高高盘起的发髻从凤冠里散乱出来掩住她俏丽的脸她仍旧卖力的表演着。
何之洲的眼泪更加滂沱了,看到这个女人他仿佛看到了复发后的露凌,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心里全是被啃噬一样的痛。最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报警电话,含着泪给警察说了女人的异常让他们过来处理。
在等待警察的过程中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们看到他哭红的眼睛自然而然的把他和女人联想到了一起,于是投向他们的有同情的眼睛也有幸灾乐祸的眼睛。这些何之洲都视而不见,他只是注视着女人怕她无法自控发生意外。还好女人跟露凌一样对自己的生命都是爱惜的,再癫狂都会注意红绿灯的变化,把控着时间准时表演和落幕。
突然一只拿着纸巾的手出现在何之洲的眼前,他还在恍惚间那只手轻轻的给他擦拭起了眼泪。
“谢谢!”
何之洲没有抬头,接过纸巾自己擦着眼泪说道
“是你老婆吗?”
是钱露露熟悉的声音,她在何之洲的旁边坐了下来问道。何之洲转过头去看了看钱露露,这时候她的手心里是一颗剥开了的奶糖。
“不是!”
何之洲看着钱露露手里的奶糖发着呆说道,他没有接她的奶糖,眼泪却又一次流出了眼眶。
“吃颗糖吧,它会淡化你心里的苦,这段时间我都是这样做的!”见何之洲不接,钱露露把奶糖递到他嘴边说道。
“你应该是恨我的!这颗糖不会有毒吧?”
何之洲苦涩一笑说道,他还是把奶糖接过来塞进了嘴里。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可冥冥之中都注定了我们的再见!就像现在,我没有刻意找你却在这儿遇到了。”
钱露露不理何之洲的话感慨起来说道,说完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靠近何之洲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些慰籍,然后和他一起等待警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