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王楚肃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堂,如今只有一两年的寿命了,或许只有几个月,总得为自己而活。
楚映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空如野。
他险些控制不住想要追上去,拉着楚肃的手要他留下,但他死死咬着唇,最终还是忍住了。
龙袍在身,他早就不再是可以任性撒娇的小孩子了。
楚肃有自己的路要走,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不知从哪天起,金淮城来了个青年人,说的是京城口音的官话。
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眼,打量人时眼睛锐利,有人说他眼睛这么亮,定是个练家子,于是地痞流氓也不敢上门来闹事,总要绕着他的小屋走。
他住在临江的地方,不怎么和人交谈,也不做什么生意,却从来不见他缺钱花。
听说他的夫人葬在金淮城,他便守在这里,时常会买些烟火棒,自己燃着玩。
起初附近的人还担心他是神志不清,唯恐他哪天纵火伤人,可几个月观察下来,倒也不像是疯子,言行举止都矜贵得很,出身应当非富即贵。
于是众人猜想,他的夫人一定很喜欢看烟火。
若是哪家的小孩子眼馋,他也乐得匀给他们几根,虽然总是面无表情,在小孩子堆里人缘却意外的不错。
就这样日复一日,又过了半年。
北蛮主君南下时特意来看过他,那日恰巧是上元,远远看见他正在给小孩子分发烟火棒,叽叽喳喳的小女孩扯着个木讷的小男孩正与他说些什么,他便微微翘着唇角,又折回屋里,多取了几根递给他们。
楚肃现在不像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了,与市井中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站在人群里,还是最出挑的那一个,绝对不会认错。
勒扎终究没去打扰他,只是用一颗宝石和那两个小孩子做交换,要了那些烟火棒来。
他只是想到顾栩念在草原上的日子,那时候顾栩念跟他说了好几次想看烟火,可他们游牧民族不兴戏火,就连平羌部的商人都弄不到这种新奇玩意。为此顾栩念跟他闹脾气,他哄了很久。
他不知道楚肃是否还会耿耿于怀,他的确曾被顾栩念的性格吸引过,可那连无疾而终的爱意都算不上,他与顾栩念自见面那天起,便只能是朋友。
顾栩念心中没有别人的位置,而他与赫朵成亲后,心中也只有他的可贺敦一人。
这如果要和楚肃解释起来,不是三言两语便说得清的。
勒扎想了想,干脆不说了,只找了处人少的江边,就在大白天里放了那些烟火,看完便启程回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在新岁爆竹声中,江畔的小屋空了,像是那个青年人从未来过。
金淮城人来人往,江上画舫如织,无人在意那处住过的是什么人。
楚烨承袭了谦王头衔,成了货真价实的闲散王爷,在楚映看来甚是可气——皇叔何等人中龙凤,楚烨怎么就胸无大志,当真是半点家传都没学到。
好在小谦王和小郡主的皮相不差,日后联姻总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如此看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楼月盈仍然青灯古佛为伴,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
至于楚肃和玄甲军,还有那位出名的侧王妃,则鲜少再有人提起。
是非功过,有时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一年,风调雨顺,江山安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