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儿能想的如此周到。
麦安琪对于刚刚出生的小宝宝非常好奇,一个劲儿的喊着:“姑姑,小宝宝有名字吗?姑姑,小宝宝会不会咬人?姑姑小宝宝可以跟我睡吗?”
麦子在盐湖小镇的家里渐渐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这个家虽然没有金家大,但是却比金家充满了人情味。
麦子轻轻抚摸麦安琪的头柔声说道:“小宝宝还没有起名字呢,不过安琪你帮小宝宝起个名字吧。”
“那就叫妹妹,是我一个人的妹妹,你们觉得怎么样?”麦安琪骄傲地看着大家,对于自己起的名字非常满意。
杨妮倒是很乐意:“好,那小名儿就叫妹妹。”
于是一家人在从炉火边又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身边的所有烦恼。
麦子在家里坐月子倒是非常安逸,时不时的看看书,偶尔还会教安琪唱唱歌。
以前总是觉得烟火的生活枯燥无味,如今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安逸。
麦子也渐渐适应日复一日的生活,对于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没有了本该有的想象。
麦苗进了工厂,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从一个堂堂正正的大教授变成了一个只会简单配比的基层工人。
林如君深深的感到不值,他本来也是一个知识分子,他在学校也是受到万人敬仰,到了盐湖上却只能穿着工装服,戴着手套,戴着口罩,在一大堆化学原料中摸爬滚打。
“麦教授,不如咱们还是回到学校去吧?只要是在学校里,您就可以更大的发挥价值。学校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学校。”林如君惋惜的说道。
麦苗把手伸进化学产品中,随手拿出来一个试管,放在机器中检测,看见机器没有问题之后,讲那些化学用品放进缸子里,然后用车子拉出去。
“如君,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目前我不能离开盐湖,如果我离开了盐湖,之前的项目都已经白费了不少精力,我深深的相信如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能有更大的突破,项目只是暂时叫停了,等以后盐湖厂子上有了钱,还会重新投入研究。”麦苗用力的将那一个大缸子搬起来。
林如君看见麦苗受到了如此大的折磨,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麦苗却很淡定,一点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将手里的报表拿给她:“好了,傻丫头,不要在这里流露感情,看看数据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赶紧签字。”
林如君看了一眼之后,快速的在上面签字,又把数据递给了一旁的小孙。
小孙也为他们俩感到不值:“你说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了,特别是麦教授还带了自己的科研团队过来,没想到在这里只是待了两个月,科研团队都被解散了。如今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只能做一线工人的活儿,还美其名曰是厂长,我看就是明升暗降打压人。”
小孙这些年虽然研究上成果不怎么好,可是一直非常努力,如今头发都要掉光了。
小孙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不断的叹息,他之前也想跟着麦苗做研究,只要将锂和镁从盐湖上顺利的研究出来,麦苗的团队就能分到很多钱,小孙也能分到很多钱。
如今看来,小孙好像把宝压错了,但是对于麦苗的为人还是相当折服。
即便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麦苗还是不忘记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杨家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头白牦牛,麦子竟然非常惊喜,看见那一头白牦牛竟然欢欣鼓舞,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紧紧的抱着那头白牦牛。
“哇,好大一头白牦牛,是从哪里买来的吗?”林如君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十分惊讶地看着杨妮和麦苗。
麦苗的嘴角带着微笑,轻轻的抚摸白牦牛的头:“真是万物有灵呀!”
麦子喜极而泣:“妈妈,你说这头白牦牛会不会是我们当时的那个白牦牛的子孙后代,看见我们家有了小孩子,特意过来喂养的。”
“大概是吧?你们当时离开家之后,我们家的白牦牛自己一个人出门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候镇子来了上面的人就说,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下半辈子它要当自己了。”杨妮也有点哽咽住了,就像麦苗说的那句话,万物皆有灵。
麦子兴冲冲的跟林如君介绍:“当年我妈生我的时候一直比较消沉,我出生之后一直都在哭,什么都喂不进去,我的爷爷在去请奶娘的路上找到了一头白牦牛,就将白牦牛带回了家里,往后的很多年,我的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都管白牦牛叫做妈妈,后来白牦牛也养育了我的弟弟。”
林如君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多年前能遇到一头白牦牛,多年后一头白牦牛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要喂养安琪和刚刚出生的婴儿。
麦子的脸上总是带着恬静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能给所有的人安静。
林如君一直都在想着要给麦苗一些帮助,但是始终没有达成愿望,麦苗还是在工厂里随心所欲地忙碌着。
杨妮一下有了两个孙女,真是得偿所愿,心中对于生活的希冀又多了起来。
盐湖的冬天快要过去了,在一片雪白中,杨家人终于熬了过来,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的让人看不见生活在哪里,白得让人看不见,希望在哪里,而这一份白如今却多了很多纯洁。
刚刚出生的宝宝叫什么名字?众人众说纷纭,一家子还为此开了好几次会议。
甚至是杨天海也过来了,杨天海的手里还端着一些礼品,看上去非常有长辈的模样:进门就说:“麦子回来了,麦子回来了,哎哟,这可真是不容易呀,孩子怎么样?我已经听说了金果的事儿。”
杨天海进门之后,范小雨也跟着进来了,两个人坐在炕上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麦子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样的人际关系向来是处的比杨妮要好。
杨妮看见他们的到来,忍不住黑着一张脸:“你们来做什么?是来看热闹的吗?”
杨天海露出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他向来知道是怎么去对付的:“妮子妮子,你不要这样说话嘛,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来看看刚刚出生的宝宝,哎呀,这个小宝贝长得可真像小金果,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麦子思索了半天,终于看着杨妮,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妈,我到底是盐湖上的女人,也是你的孩子,上半辈子我总想着要跑出去逃离盐湖,可是没想到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现在我也能安心的在盐湖上做自己。所以我想着,要不我还是改姓杨吧。”
“对对对,麦子说的对,本来就应该姓杨,但是你妈妈非要把你们俩孩子的姓改成了麦,麦子啊,只有姓杨的女人才能继承家里的绝学,以后家里的绝学还是要靠你发扬光大,现在就有这么一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认真的谈一谈。”杨天海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杨妮当然也知道杨天海要说的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盐湖上面没有一个真正懂技术的晒盐女能够为他们开路。
她不愿意干的事情,如今他们将眼光盯到了麦子的身上。
如果麦子想要到盐湖上面工作,想要养活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宝宝,接受盐湖上面的邀请,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杨天海顿顿手,然后点燃了一根烟,范小雨立马过来把烟给抢了:“这里还有小孩子呢,你抽什么烟?真把自己当成是养家的人了,你要是杨家的人,为什么杨家的绝学不传给你?”
“滚滚滚,我们杨家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婆婆妈妈但凡有什么事情马上过来阻止。”杨天还没好气的说道,顺手又给了范小雨一个耳光。
杨天海这些年出席了,自从当上了工会的主席,对范小雨那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动辄伸手打骂,偶尔还会拳脚脚踢。
以前杨妮还能治得住杨天海,现在对于杨天海完全就是听之任之,根本不管不理。
倒是麦子对于杨天海的举动非常鄙夷:“舅舅不要在家里打人,本来一家人好好的说话,你非要暴力解决,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好好好,我们好好说话。你知道吗?新来的张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看见你们家人没有工作,麦苗的项目又被叫停,只好到工厂里当一线工人,虽然顶着副总的名声,但是也不怎么挣钱。于是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让杨妮重新出山,成为盐湖上面的技术老大,可是你妈妈是一个非常迂腐的人,竟然不同意,你知道吗?价钱开出了5万块钱一个月,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呀。”杨天海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在放光芒。
麦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家的技术竟然能值5万块钱一个月,想当年自己的亲奶奶太奶奶累死累活拼死拼活,也就足够一家人吃个温饱饭的。
盐湖上面的工作向来是很危险的,男人干的都是体力活,女人干的也是体力活,唯独杨家的人有自己的技术,他们干的是技术活,但是他们干的也是最危险的活。
麦子看向杨妮,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麦子万万没有想到,杨妮竟然拒绝了这个几万块钱一个月的好日子。
“舅舅呀,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养家的这一门绝学,我还没有学会你,也知道年少的时候我只想着跑出盐湖,根本不可能安下心来学习。后来我又嫁给了金果,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更不可能学习了。”麦子抿嘴微笑,终究还是拒绝了杨天海的说法。
杨天海如今也是不急不慢,知道杨妮养出来的孩子,多少都是有一些知识分子的迂腐气息,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装腔作势,推推诿违,等到什么时候真的需要用钱了,他们就会上赶着。
“好了好了,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件事了。我们说点开心的事情吧,你的表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是现在金钱上面还差一点缺口,大家都想着,要不这笔钱你们就出了吧。”杨天海说这番话的时候,理所应当丝毫不脸红。
说完杨天海看向杨妮,意思是这番话完全是说给你听的,你可是要听好了。
杨妮压根就不接茬,怀中抱着麦安琪,听说是要给钱,马上就出门,只留给杨天海一个落寞的背影。
杨天海自讨没趣,又转身对麦子说:“你从金果家里回来到底分了多少钱?你就给点钱给你表哥结婚不行吗?咱们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舅舅,我倒是想帮你,但是我出门的时候是被扫地出门的,难道你没有耳闻吗?王淑琴那个女人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金果是大老婆生的,大老婆早就死了,谁能帮我们说话?我回家的时候,甚至是连金果带给我的一瓶香水都被搜刮了出来。”这一次麦子并没有装可怜,说的都是实话,并且用审视的眼睛看向杨天海。
杨天海看着麦子最近这段时间瘦瘦弱弱的样子,也知道麦子说的不是假话。
如果麦子真的能从金家分来一大笔财产出来,可能现在就不会回到盐湖上,而是在省城住着大房子找了几个老妈子,挣着更多的票子。
杨天海终究还是把目标看向了杨妮,这个家里只有杨妮才有这么多钱,而且只有杨妮才能有能力帮自己的四儿子盖一个房子。
杨天海还是有点后悔,当时葬礼的时候就不应该为了2000块钱闹得那么僵,2000块钱刚刚够两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儿的,到了三儿子四儿子的时候,却又困难了起来。
别看杨天海现在是工人的工会主席,可是工资还是一个月只有100多块钱,范小雨就更不用说了,当时好不容易考上了幼儿园的老师,听说杨天海当官了,毫不犹豫的辞职,非要回家当什么官太太。
如今倒好,杨天海一个人的工资养着一大家子,人以前还有杨妮接济,现在杨妮分文不给。他们的日子渐渐的过得艰难了起来,只好另辟蹊径。
麦子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舅舅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回去吧,你别想从我妈这里拿到一分钱,我妈的钱全部留给了麦苗和安琪,安琪的身体不好,将来动手术还需要一大笔钱治病。”
杨天海来了半天,竟然连一个子儿都没有拿到,恼羞成怒的扬长而去,一边离开一边骂道:“杨家的女人就是逃不出这个诅咒,一个个都是寡妇带孩子,晦气。”
麦子已经睡下了,完全没有听见杨天海在外面骂的有多难听,杨妮带着安琪在家里。听见了杨天海骂的如此难听,赶紧从书房里面走出来。
“杨天海,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看看我能不能打死你。”让你指着梁天海愣生生的说出了最狠的话。
杨天海驻足,这些天身边跟着一大群人都在吹捧他,他也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习惯,大家都说他是杨家唯一的男人,杨家的女人挣的钱就应该给他。
杨天海慵懒的站在门外,歪着身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说的是实话,你跟我生气也没有用。你自己想想看。奶奶是不是早年丧夫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你妈是不是?也是早年丧父,一个人带着你,你呢就更不用说了,麦和平是怎么死的,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吗?这就是养家的诅咒你带着两个孩子过的是苦日子,人家麦子也是新婚燕尔,结果马上就死了,这就是一个不可逃出的诅咒圈。”
“命运就是最大的宿敌,杨妮你还真别不信,你留着那么多钱也没有用,最后啊,你的孙女们也是早年丧父变成寡妇。”杨天海的话越来越恶毒,每一句话都往杨妮的心窝子上戳。
杨妮刚开始这些话都不往心里去的,听着听着竟然马上落下了眼泪,眼泪哗啦啦的滴落在手上。
别人不管怎么说自己,自己终究是能忍受的,但是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女儿说自己的孙女们,她已经不行了,甚至是真的怀疑,难道杨家真的有这样子的诅咒吗?
杨天海看见杨妮已经哭了,以为他真的往心里去了这番话:“你哭什么呀?这就是铁打的事实,将来你的子孙后代都是这样,还不如生个儿子。”
“杨天海你给我闭嘴,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杨妮顺手就拿着身边的一把刀,追着杨天海往外面跑。
杨天海瞬间就慌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杨妮是来真的,竟然真的拿着刀对向自己。
杨妮举着刀追着出去:“狗东西,这段时间没有修理你,是我懒得搭理你,你今天说的这番话要是盐湖上大家都这么传,对我对麦子对麦安琪对孩子们造成了任何影响,我都会一刀把你砍死。”
杨天海在街头巷尾大步流星的跑着,杨妮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谁都不肯让着谁。
杨妮的身上穿着一件大衣,脚上踩的是高跟鞋,跑得很显然不如杨天海快。
杨天海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说:“你追着我打也没有用,有本事你去把祖坟给掀了,这就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是祖宗给的诅咒。”
“你他妈还说。”杨妮完全被逼的走投无路,将手中的刀狠狠的往杨天海的头上飞去。
杨天海都快要被吓死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疾手快的赶紧蹲下来。双脚一软,竟然跪在杨妮的跟前。
杨妮迈着大步走到杨天海前面,狠狠的踹了一脚:“你有本事现在再说一遍,你看看我会不会打死你。这一次是刀子没有长眼睛,下一次刀子肯定长了,眼睛砍的就不是空气,而是你的头。”
街边的人们听见外面有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热闹竟然这么好看。
一直以来非常恬静、稳重的杨妮竟然拿着刀追着自己的亲堂哥跑了一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一家人又一次闹翻。
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人也越来越多。
让你捡起来自己的刀看向众人:“我知道,自从麦子回来之后,你们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只要我没听见,这件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但只要是我是听见了,我的刀子就砍下谁。我已经挣够了家业,一点都不怕。”
大家伙都垂下头,他们当中的确是有很多人都议论过麦子,说麦子给金果戴了绿帽子,所以才会被赶出家里分不到亲家的一分财产,还有人说,麦子在外面唱歌的时候就怀上了野男人的种金果就是一个大冤头。
杨天海被吓得腿软,已经上了岁数了,在地上迟迟的起不来:“妮子妮子。我错了,错了,哥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杨天海认怂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他这么一认怂,杨妮反而不好再继续发作,拖着自己的刀,踩着高跟鞋,很飒的往家里走。
杨妮以前就是盐湖小镇上面的传奇人物,如今还是盐湖小镇的传奇人物。
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满满都是她的传说。
杨天海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听说这几天看见杨妮麦苗麦子都是躲着走就好像老鼠看见了猫。
而对于麦子的猜测,在盐湖上面也告了一段落,没有人敢正大光明的议论,更没有人敢私下里议论。
麦子听说了自己的母亲竟然拿着刀追着舅舅在街边跑了一路,又是鼓掌,又是大声的笑道:“真不愧是我的亲妈呀,这种事情也只有您能做出来,而且只有您做出来,才会起到一定的效果,换做是别人谁敢踩着高跟鞋穿着呢子大衣,然后手里拿着刀大步流星的追着舅舅。”
杨妮又恢复了往日的恬静:“那你是没有见过年轻时候的我,我年轻的时候在镇子上面可是令人闻风丧胆。”
“自从我记事以来,您向来都是很忙碌,也很少看见你跟别人交流。”麦子的记忆中,杨妮是一个很好的技术工作人员,却不是一个很好的妈妈。
杨妮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看着我妈拿着刀去追欺负我的人,我就想着这个人怎么这么彪悍,但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成为了我妈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