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无邪已经是仙圣境，血肉澄明，骨骼如玉，身上怎么还会脏？

萱儿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也不知是在摸个什么。

“给我剃须吧。”宁无邪轻声道。

萱儿一愣，抽走双手，拿来刮刀，按着宁无邪的额头，为他剃须。

宁无邪脑袋躺在桶沿，看着自己正上方的萱儿。冰冷的刮刀在他面部划过，一滴眼泪忽然就打在宁无邪脸上。

“哭起来也好可爱。”宁无邪微笑着，伸手去摸萱儿的脸蛋。

眼泪更多了，啪嗒嗒地打在宁无邪脸上，流进了他的眼窝，看上去好像他也哭了一样。

萱儿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念头，但此时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不行了，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眼睁睁看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又要被丢到黑暗的漩涡当中，她真的好伤心。

“这十年……是我前世今生最幸福的十年。”

她喉头滚动，声音发颤。

“我也是。”

……

……

极北之地，万里霜雪，天地一片白茫茫。

雪龙岭，尚在寒冥山以北，是真正的绝境，除了妖族和蛮族野人，没有生命生活在这里。

刚过寒冥山，北境上还有大片的针叶林，上万年来就生长于此。

但再往北，就真的变成白色的荒漠。

极低的温度和降水，再加上平原地形，让这里一片荒芜。寻常人只要在里面转个身，就立刻分不清东南西北，到处都是白霜。

但就在单调而萧瑟的荒原上，屹立着一座宏伟壮观的奇景。

神龙的尸骸。

不同于藏龙城的天明扑地回首，似在与什么厮杀的姿态。

霜澜浩大的身躯自然盘绕，好像一座白骨做的坚城，高就有千丈。身躯即使盘起，也占地百里。

雪龙岭没有山岭，雪龙本身就是山。

她的头颅向着身子中心，似在守护被她盘绕在里面的东西。

而除了这让人望之生畏的神龙尸骸外，现在的雪龙岭，也比之前热闹很多。

人宗的部队，同样在此驻扎了十年。

一座小镇已经出现在神龙身边，围绕着神龙，雪白的土地上遍布复杂精密的纹路，人宗弟子正在沿着纹路走过，检查阵法是否完好。

无形的防护罩盖着雪龙岭，能探查方圆千里异动的大阵在苍穹上无时无刻不在运转，耗费的灵石难以计数。

叶青玄一袭青衣，飘在空中，看着万年前与大帝共舞九天的神龙，如今却只是一具尸骸。

十天前，灵武大陆天地变色，绝世强者诞生，气机感应，在岚渊皇朝。

叶青玄立刻将所有的人宗弟子，尽数调到此处，但其中将近一半的弟子，都叛逃了。

儒家这十年来在暗中对他和人宗的诋毁，终究还有了成效。

眼下在雪龙岭的人宗弟子，不过数百人，只能做些维护大阵的工作，然后充当炮灰。

叶青玄目光深沉似水。

人宗……人皇？

狗屁。

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而已，只有责任，没有权力。

他才不在乎。

眼前这一仗，他只有一个目标，杀死宁无邪，抢夺天道之女！

等到他成为此世的最强者，就算人宗不再，他也能重建，就算世人不服，他也能逼着他们下跪！

这才是真正的人皇！

“无渊……这是你我的对决……”

无渊真人确实惊才绝艳，只比自己晚三年踏入仙圣境。

但是三年的差距，也不是可以随便弥补，他已经在仙圣境很久，更加熟悉这股力量。

况且他的目标是宁无邪，无渊保不住！

叶青玄嘴角扬起，看着雪龙的尸骸，

“等我成为大帝之日，一定将你复活，到时候，让你与我共舞……”

青衣在空中转身离去，但雪龙尸骸依旧静默，如同她过去一万年中的时光那般。

神龙的白骨头颅依旧低垂，望着身躯中守护着的，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空洞的眼窝中，是积攒万年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