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章 如驱害兽、仓皇奔逃(2 / 2)雍凉风云首页

但不等喧嚷的一干人达成一致,北面也不断响起传讯的梆鼓声,顷刻间,得到宿在农田棚舍的守夜者示警后,周边聚落的村人打起火把,扛着农具,沿着田间纵横的小路,蜂拥而来。

北魏时,外戚李崇任兖州刺史期间,为了防盗,在乡间每村设立鼓楼,盗匪一出现,立即擂鼓示警,附近聚落的村人闻讯,各据要道伏击,此后各地都开始模仿。

农人为了糊口一刻也不得闲,抢收完谷子,晾晒的同时,还要忙着翻耕,紧跟着抢种冬麦,只有冬季来临前,麦苗长得够壮,来年的收成才有指望。

可近几年,关中的年景实在不算好,先是地震,又是旱灾,好在自五公之乱以后,前秦治下的三辅再未遭过兵燹,苻坚又下令起堤通渠,修治水利,百姓感念此情,攻襄阳、袭淮南、平幽冀,几番大征输粮应役,亦是疲困近乎极限。

根本没有出言解释的机会,朦胧天幕下,被亭吏、乡老组织起来的村社青壮一拥而上,先把有损害麦苗嫌疑的家伙都捉下,待天亮后再做辨别。

草泽边缘连着引水溉田的土渠,村人据地利,以泥石土块投掷,少年郎卫只得四散躲避。吕隆尚披着甲,行动稍迟一步,赶来汇合时却遇上这场面,混乱中额头上也被砸了一记,只得随着众人扭头又往来路逃。

本已有些酸痛的身体,骤然生出新的动力,恍惚中吕隆有种感觉,自己比以往跑的更快了,凉风从身体两侧拂向身后,好似在推着他往前。吕隆边跑边回头,只慢几步的少年,剧烈喘息着将手伸来,想要拽着他的肩膀拉一把,可就那么一掌的距离,却怎么也抓不到,脸上神色也从惊恐化作嫉恨。

近两千抽调自中兵各营的少年郎卫,此前素不相识,除了年岁相仿者或许曾在太学做过同窗,大多都只是这几日才混个脸熟,连名字都不知道。

可这人吕隆恰巧认得,长他一岁的任石,面色黝黑,眼目细长,个子高他半头,两人是同一批进入太子卫率的郎官。其叔父是光禄大夫任群,曾受王猛举荐,还兼着太子家令,在朝中早早站了队,与向来避免过早卷入争储的吕氏并非一路人。

吕隆顾不上多想,安全脱身为先,但一直没有卸下武器铠甲来减轻负担。最后,穿回草泽另一端时,只剩一个披着夹了铁片的两裆铠,体型与胞弟吕超相若的白胖少年跟着。

歇气时通过自述,才知二人同岁,其名唤作扶余崇,伯父扶余蔚在荥阳做太守。

没错,就是那个在前秦围攻邺城时,率同党五百余人开北门倒戈的前燕散骑侍郎,但事后却取得苻坚信任,入仕前秦。而同样的行为,在襄阳开城倒戈的李伯护,却在入长安后被杀,万事就怕同类对比,这一比就足以显出扶余蔚的能耐。

一问才知,扶余崇抽调自积弩营,而吕隆由太子率转入那阵,二人也算做过同袍,所以虽未见过其人,对方却识得他。

同为新入郎卫,吕隆凭借家世,一年几次迁转,成了为苻坚值宿宫门的中郎,春蒐上更是在车驾左右执戟。而任石、扶余崇之流,虽也出身贵宦,却只能从郎中开始苦熬资历,三年之后又三年,要是没什么特殊际遇取得升迁、外放,做一辈子老侍郎也不是没可能。

而河滩这边,来袭者已经不见,这般行动迅速,显然早有计划,人员的训练水平也远高于草泽北面的村社农人。

借着残余的火光,远近一共十几处残烬,看到卵石带上那未烧完的木头框架,吕隆才明白那臭香味的来援,这烧的是来时用的羊皮浮囊,普通村人绝对舍不得,这是南岸哪家豪强派了私兵部曲来报复。

且天亮后,不是在北岸有地方躲藏,就是河上有船接应。这意味着原本的民间私斗正在升级,逃返回河滩的二人处境也十分危急,随时可能撞见私兵甲士遭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