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实际上这个说法不够准确，恩怨的背后，是规矩。而规矩维护的是利益。

对于牛大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江湖规矩。

这些市井中人，江湖规矩就是他们生存的全部价值，如果他们连“规矩”都失去了，他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将连存身立足的根本都彻底消失。

所以面对劫人的强盗，他要出手，维护一方的平安，这是因为规矩。

哪怕被劫的姑娘和他毫无关系，他也不得不出手。

强盗三人如果没有劫人，破坏了规矩，即使是作恶多端。他也不会泄露行迹，告诉官府，这也是规矩。

与李忠素不相识，却要出手为难，同样为了规矩。

牛大之所以是牛大官人，而不是牛大泼皮，是有原因的。

在村子里，如果有婚丧大事，他是主持人。有邻里纷争，他是调解人。有急难困苦，他是救济人。

修桥补路的钱，他出大头。逢年过节的庆典，他来组织。大灾小病，他出面赈济。

与他的付出成正比的，是他的收获。

他可以占着此村最大的田地，村里很多人是他的佃户；可以开着当铺钱庄，带来足够的收入；

庄上养着十几个亡命的好手，做一些摆不上明面的事，在村子里说话比官府都要好用。

这是规矩带来的好处。

此地百姓信任他，看重他，尊重他，同时也畏惧他。

一味逞强好胜，是做不到这点的。

经过牛大的解释，现在李忠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而这时他才发现，真是自己做错了事，坏了规矩。

江湖卖艺真不是简单的事。眼看集市上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在一起，实际上其中都有门道的。

这其中就由当地最能服众的，被江湖人信任推举出来的人调和各方矛盾，维护各方利益，一旦有不守规矩的人出现，就要出手解决。

牛大就是这样的人，他负责划分各行各业的区域，将不适合在一起卖艺的分隔开。

比如说书的和卖膏药的不能挨着，这两者全是大嗓门，总有一方压一方，生意是没法做的。

李忠在酒店旁卖艺，吸引了一大群人，可是旁边算命的瞎子，说书的先生就都没了买卖。

等于说李忠砸了别人的饭碗，而牛大作为此地规矩的维护者，就要出手对李忠做出惩罚。

而相反，如果李忠事先向牛大拜了码头，那么牛大作为主事者，就会规定好卖艺的地区。哪行挨哪行、隔多少距离、各占那一块，都会安排到位，如果李忠的生意不好，牛大还会出力相助，至不济也要送上盘缠，让李忠离开此地，去别处谋生。

如果说江湖人是黑暗世界的人，那牛大就是此地黑道的头脑。

西方叫教父，东方叫大佬。称呼不同，意义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