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传来,再停下。
蒋思淮抬眼去看,就见梁槐景一身白大褂,正站在自己一米开外,手里还拿着病历夹,静静的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惊讶。
她顿时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梁槐景是不知道该不该叫她,他总觉得自己在蒋思淮那里,应该是不受欢迎的。
蒋思淮则是觉得奇怪,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是,大哥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话要说?
沉默一下就蔓延开来,又因为只有他们俩,和护士站两位值班护士,这种沉默很快就变成尴尬。
蒋思淮都能清晰感觉到人家吃瓜的眼神了。
她嘴角一抽,干笑的主动打了声招呼:“师兄晚上好……呀。”
试图用轻快点的语气,甚至是轻微的卖萌,来打破这份尴尬,显得有一点……演技拙劣。
但梁槐景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是愿意跟他打招呼嘛,不立刻掉头就走或者当不认识,已经不错了。
遂笑着点点头,问她:“来看你姑婆?”
问完见蒋思淮眼睛里流露出隐约的疑惑,便接着解释:“听慧姐说的。”
蒋思淮哦了声,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想直接就走,可她已经装过一次不认识了,再来一次会不会显得没家教?
她抿着嘴唇,习惯性的笑着,看上去乖巧又尴尬,还有一点局促。
很像梁槐景记忆里的样子。
他在心里叹口气,主动跟她说话:“谢谢你送的赠品。”
蒋思淮眨眨眼,“应该的,订得多的大客户都有。”
好好好,天这就聊死了。
梁槐景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好给彼此都搭个梯子,道:“这么晚了,夜路不安全,你……”
他还在斟酌说辞,正苦恼没有理由走人的蒋思淮立刻就应道:“我这就回去了,师兄你还有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拜拜。”
说完立马大步往一旁走去,飞快的走到了电梯面前,按下按键后目不斜视的看着电梯门,在心里默念,快点上来快点上来
幸好晚上医院人少,没什么人使用电梯,才念了几句电梯门就开了,蒋思淮连忙进去,按下关门键后电梯门迅速关闭,她终于松出口气,肩膀一垮。
她一走,梁槐景也松了口气,尬聊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他把病历夹递给值班护士,“17床补了一次晚餐前血糖,过一下。”
说完就要走,被另一个值班护士叫住,问道:“刚才那个是谁啊,哪个科的?”
“实习的时候来过我们科,现在已经转行了。”梁槐景回答道。
同事恍然大悟,吐槽道:“哎呀,我们这行,又辛苦,赚的又少,趁早转行也好啊,不然以后年纪大了就跑不掉了。”
梁槐景笑笑,什么也没说。
反正蒋思淮绝对不是因为赚得少才不当医生,她是从来都没有爱过这个职业。
经营一家店不累吗,每天做那么多面包蛋糕不苦吗,可是她看起来很快乐。
这一刻,竟然有很强烈的羡慕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蒋思淮下了电梯,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十月下旬微冷的夜风迎面吹来,这座城市的秋意在缓慢的向冬季过渡。
她用手机叫了个车,等车过来的时候,才忽然间觉得有点后悔。
啊啊啊她刚才跟梁槐景讲话干嘛要这么弱气!
她都已经不归他管了,跟他完全没交集了,为什么还要怕他!
为什么不能像对其他客人那样大大方方的跟他打招呼跟他寒暄,随便问一下他觉得面包好不好吃,欢迎下次再光临,不就好了!
真是太没气势了呜呜呜。
活像那种嘴笨的人跟别人吵架,被对方气得不行,过后了才觉得是自己没发挥好。
可是她又明确知道,真让时间倒流回到刚才,自己未必能表现得像想象里那么好。
这大概就是……学霸对学渣的天然血脉压制吧。蒋思淮一脸面无表情的想。
她甩甩头,接到滴滴师傅的电话,上了车,去宠物店接上豆豆,一人一狗和平时一样散着步回家。
在她一边遛狗散步一边欣赏夜景的时候,内分泌科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刚喂了声,就听对面道:“内分泌吗?这边急诊科,我们现在有一个病人膀胱癌术后的糖尿病病人,65岁,现在呼吸有烂苹果味,我们考虑是酮症酸中毒,你们过来看一下。”
梁槐景急匆匆的下楼去急诊,看到病人时,病人已经意识模糊,表情很淡漠,他拍他肩膀跟他说话,反应也很迟钝。
向家属询问病史,问有没有按时吃降糖药,家属说他这几天有点感冒发热,身体不舒服,就自己擅自停药了,也没吃什么东西,这几天就是吃了几杯酸奶,还有就是喝水,劝也劝不动。
梁槐景看了一下患者的生命体征,不太妙,心率增快、血压下降,体温也在下降,手脚一摸是冰凉的,呼出的气体中有很明显的丙酮味,就是烂苹果味。
这都不是单纯的酮症酸中毒了,还有多脏衰症状。
“先扎个指尖血糖,血气做了吗?他感冒发热几天了?”
家属一开始说是三天,接着又改口五天,梁槐景只好问:“到底三天还是五天?”
“感冒是五天,发热是三天。”
“肺部ct完善一下,做完检查直接送我们科吧。”
来一个急重症的病人,一整个晚上都要忙过去,半夜都不敢睡踏实,就怕病人有事要找人。
第二天是周六,梁槐景跟几个学生说:“吃完早餐你们就下夜班吧。”
刘蕊问他:“老梁你又要加班吗?”
“冯兰儿子要开家长会,我帮她值今天。”梁槐景淡淡的答应道。
心里想的却是,做戏做全套,他才不会让及院长真的抓到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