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的间隙,顾青没忘了家里,经常抽出空来,回家去看看。
然而毕竟往来不方便,即使坐着马车都得大半天,回去的次数便少了起来。
她们住的村子不大,整个村子里的人互相认识,有个风吹草动难免惊动别人。
而顾青不经常回来的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知道顾青在县学读书,每天会回家。一开始羡慕得不得了,夸顾青有出息,催促家里的孩子勤奋上进跟顾青学习。
现在一看顾青居然不回家,顿时什么风言风语都出来了,骂她白眼狼,忘恩负义,想跟家里撇清关系。
还有那些消息灵通,但也不怎么灵通的人听说了县学书院里发生的事,迫不及待地回来嚷嚷,说她估计因为考试舞弊被赶出书院了。
满村哗然,顾青在村人口中的地位瞬间天翻地覆,成了道德败坏,下流无耻的人。
对她的去向也是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成了偷鸡摸狗的小流氓,有人说她重操父亲的旧业,是个货郎。
任由顾母如何解释顾青在府城的书院读书。他们都不相信,反过来劝她不要做青天白日梦,一定是顾青骗了她。
县学的书院,在他们眼中已经是顶天了,府城的书院更是遥不可及。所以没有人相信,顾青能考上去。
这时,县上来了一群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村民们好奇地出门观看,一路跟着,发现那队人停在了顾家门口,高声恭喜顾母,说她儿子在院试中得了案首。
围观者皆惊。
顾青?!怎么可能是顾青那小子?他不是因为舞弊被赶出书院了吗?怎么成了案首?
围观群众问他们是不是弄错了。
领头送喜报的那个人摇了摇头,笃定没有弄错,说出了顾青的籍贯。
围观者们面面相觑,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先前还在口中嘲讽的人,摇身一变成了院试案首。
再看着顾母高高兴兴地接过喜报,邀请送喜的人进去喝茶,不由更加眼红了,嫉妒得咬牙切齿,怎么他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儿子?
案首在他们村里从未有过,顾青可谓是千百年来头一回。
然而对顾青来说,这只是她科举之路的开始。她还要再接再厉,过五关斩六将。
至此本册完。
……]
“这些村里人啊,惯爱说闲话,拿着点捕风捉影的事大传特传,造谣生事,最后说得自己都信以为真。”
“很难说没有嫉妒的小心思在内,他们见小顾没了父亲,顾母守了寡,还能过得比他们好,所以抓紧时间污蔑诋毁,好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好在小顾争气,拿实力说话,有了功名,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这些村民的嘴脸真可笑,意识到小顾以后的身份跟他们不同,不敢说话了。逮着人家身份低微的时候使劲欺负,现在知道好歹了,生怕人家报复。”
“看他们以后敢不敢造谣生事,真解气!可惜小顾没在现场看到。”
“村里人还不得上赶着巴结,这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有功名的士人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小顾和顾家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了,她已经从这个小村子里挣扎出来,往后天空地阔,任凭她飞跃。”
“但性别始终是个隐忧,不知道能不能瞒得好,会不会哪一天被暴露出来。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书房里,许乘月正在写回信。
她唇线僵直地紧绷,没有以往笑眯眯,待人可亲的模样。眉心蹙起凝重的弧度,眼眸深深,透出令人无法辨别的情绪。
手上的动作不停,边思考边写。
她前几日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苏州的信,那位读者在信中言辞犀利地将她骂了一通。
那位读者说得很对,她没有资格去叫醒别人,让她们活在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中。
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她们,完全适应且契合这里的一切,文化、思想和规矩,她们比她知道应该怎么更好地活着。
但她想,万一呢?
万一有人生出不平,觉得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别人只会当她是个疯子。
那她的书,会不会让她们在踽踽独行之中,受到一些,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慰藉。
她们会知道。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她又抱着一点微薄的希望,期盼她们能站起来反抗,而不是在步步紧逼的压迫中,被束缚住双脚。
不发出声音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地欺压。
……
许乘月写完信,把信塞入信封,又往里面塞了一枚小小的玉扣。
她拿着信走出书房,想让夏荷将信寄出去,却发现她们的面色不太好。
“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愁眉苦脸的?”她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