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月暗暗偷笑, 心里乐开了花儿。
尽管现场鸦雀无声,但她敏感地感受到了众人内心的惊涛骇浪,若不是顾及这是在皇城内,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怕是早已惊叫出声。
后面点到了几个名字, 却迟迟没有人应答,点名的官员不悦地再重复一遍, 才有人慌里慌张地答到。
点名完毕, 许乘月站在女子队伍里,进入洛城殿, 在各自的位子上安坐好。
一片安静,众人内心的暗流涌动久久不能平复。
不久后,太后、皇帝携礼部官员到场。
众人行礼请安。
太后目光在下面的举子身上扫了一圈, 先落在许乘月身上,随后又落在那个初次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就拔得头筹的女会元身上,满意地颔首。
说了几句勉励和警告的话,考试正式开始。
许乘月拿到试题,前后翻了一遍, 发现出题的风格和院试会试如出一辙, 落点详实,注重民生。
她两次上榜后分析了原因,以她的文采, 只能算是普通, 甚至有些凹得难受, 直接用了大白话。
但优点也显而易见,写的东西都是言之有物, 根据后世实践得出来的真知,在大唐切实可行。
可能因此才两次中选,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恐怕会以为这试题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许乘月全神贯注,忘了在多双眼睛注视下的不自在,答完后检查了几遍,听到宣布停止时立马搁笔。
殿试结束,许乘月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继续赶稿更新。
然而礼部的官员轻松不起来,他们开始了繁重而忙碌的阅卷流程,许多题目本身没有固定答案,内帘官边看还要与其他几位商讨一番,期间因为意见不和还大吵了几架。
阅完卷后,要将结果呈现给太后,由她点出状元榜眼探花。
将举子们的答卷呈给太后,礼部的内帘官同礼部的高官一起等候在堂下,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搞了小动作,把那个女会元和开阳郡君的试卷往下压了压,害怕真出了个女状元。
先前会试,头名的那张答卷,批阅完之后在礼部传了遍,所有的官员交口称赞,以为是状元之才,谁知道竟然是个女子。
知道真相后,礼部夸赞的话再不好说出口,脸都丢尽了。
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然而太后的想法尽管捉磨不透,但想必极为乐意看到女状元的诞生,所以他们有些忐忑不安。
沉默与肃静之中,太后开口了,“朕看,这位段玉的文章做得最好,用词精妙,文采斐然,论点亦是别出心裁,不落俗套,当得起状元,为何被压在底下?”
礼部官员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尚书硬着头皮开口,“圣人说得对,但她的文章太过大胆跳脱,不如臣等商议后,选定的那一位老成持重,严谨老练,状元的人选稳妥一些比较好。”
“稳妥?翻来覆去说得那几样,一点独到的见解都没有,不行。”
争来吵去,还是太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因为她手里拿的那张答卷,实在太有说服力,让众人无法辩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状元的出现。
他们无力挽回,沉重地闭了闭眼,已经可以想象到放榜之后同僚会怎么看他们了。
金榜放榜之时,比会试更加热闹,看榜的不仅有举子及其家人仆从们,还有其他看热闹的长安百姓。
每三年一度的殿试,是长安城少有的盛况,状元更是大家争相讨论的对象,万一背景稍微有点来头,或者背后有什么故事,那就更值得大家讨论了。
毕竟那可是状元!
“段玉,这名字起得好啊,一听就是有大才之人,想必是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的状元郎。”
“哈哈,仁兄有所不知,这可不是状元郎,是个状元娘。”有知情者得意地说。
“什么意思?莫非段玉是个女子?!”听到此话的路人震惊得语气飘忽。
指出真相的人笃定地点了点头。
人群一下子沸腾开来,各种惊呼声不绝于耳,一传十,十传百,来榜单前凑热闹的人都听说了。
女状元,多新鲜呢!听说还是三元及第,了不得啊!
有人感慨巾帼不让须眉,这位状元娘必定是奇才,才会在科举第一次对女子开放时,被点为魁首。
也有人感慨世风日下,这么多文士竟比不过一个女子。
放榜之后要进宫谢礼,许乘月一早收到通知,此时已在宫门口,与其他同年一起会合。
男子与女子仍旧是泾渭分明的两边,但文士们再高傲不起来,低垂下头颅,觉得难堪极了。
女郎们昂首挺胸,安闲自在地谈笑着。她们此前并不相识,但因缘聚会,在同一届中榜,当然有必要结识一番。
她们都对那位段娘子很是好奇,刚开始见她冷漠严肃,不敢上前搭话,后来说了几句,发现她其实很好说话,只是有些不善言谈。
能金榜题名的女子出身家世才名无一不好,心高气傲是难免的,但她们对段玉心服口服。
还有另一个人也引得她们瞩目,那人就是许乘月。她的名次并不显眼,但她的身形还有说话的声音、风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别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