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石弹只是刚与包裹着铁皮的木质重盾接触,许煜就清楚的听到了手上盾牌几欲断裂的咔嚓声,还有他手臂肩膀骨骼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凝气静心,丹田内内息毫无保留的运转,盾牌一侧架在肩膀上,在构造出一个斜面后许煜猛然用力。
全力撞在一块飞驰的巨石上是什么感觉?
现在许煜知道了。
虽然有内息的加持与保护,但是撞上的那一瞬间,许煜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右臂的骨骼到肌肉到内脏都没有些不堪重负,提起的一口气硬生生被堵回了腹中,如同有一位重量级的拳王对着自己的胃狠狠来了一拳。
斜射而来的石弹在许煜这一接一靠下虽然没有被阻拦住,但是却被改变了原来的轨迹,向一边飞去,砸在了身后的城墙上。
烟尘散去,许煜身旁的亲卫们赶忙围了上来,手举接近碎裂盾牌的许煜站在原地。
噗!
一口逆血喷出,许煜半跪在地,以盾牌支撑着身体不倒下。
“上将军!”
许煜的周围,他的亲卫们霎时大惊失色,一涌而来就要将许煜拖到城中安全的院墙里治伤。
“放手,我没事。”
胸中的一口淤血吐出,气息顺了几分的许煜感觉好了不少,摆手推开冲过来的江芷妍,许煜以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渍。
“上将军,这里危险,我们先进城楼。”
看许煜这么说,江芷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狠狠瞪了刚刚被许煜踹开的亲卫一眼,几人簇拥着许煜将他带进了由夯土巨石构筑的城楼中。
“我原以为江湖中的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没想到这机巧门的人还是很有用的么,这投石机就很准的么。”
投石机前方,帅辇上的郭莺看了眼背后感叹道。
以她距离燕军现存的第一道主城防线的距离,虽然看不清楚城上的情况,但是看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这投石机发射的是裹着燃烧物的燃烧弹,砸到城墙上看起来是显眼的很。
“大将军说的是,但江湖中大多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机巧门能造出这些东西大半也是黑冰台的功劳。
要知道原图纸是黑冰台的暗子从那位那里拿到的,她们做的也不过是改进。”
郭莺的身旁,一名秦军将领说道。
“哦?真的?”
“当然。”
王思雯很是确定的说道。
“不愧是当世兵法大家。”
沉默半晌,郭莺回了一句。
投石机几轮覆盖射击结束,早已准备好的秦军方阵开始行动,刀盾手在冲车、井阑、云梯车的掩护下缓缓上前,她们的后面是弓弩手与推着弩车上前的射手。
随着她们的进攻,燕军接敌的军寨、军堡中的投石机,巨弩,其中的弓弩手也开始了射击。
不断有秦军被巨弩贯穿身体,被箭矢射入身上铠甲的缝隙中倒下,但她们没有停滞,没有后退,继续沉默的前进。
受伤中箭的士兵被身披轻甲的辅兵们拖走,正兵身份的秦军继续向前。
攻城的秦军并没有驱使乾地的罪人、战俘作为先驱去消耗燕军的箭矢,去填补壕沟拆除拒马什么的,这些东西早在两年的对峙间被陆续消耗完,而想要再修补的燕军每次出击都会被秦军打回去。
她们可没这个机会。
投石机轰击,床弩弓箭攒射,然后在各种攻城器械的掩护下,大量的重甲步兵缓步压上,她们的周围大量精骑严阵以待,谨防燕军组织精锐力量从掩体里突袭而出打一个短促的伏击。
秦军的战术简单有效,短短三日时间燕军于雁门前的防御带就被摧毁了小半,作为支点的三座小城中最中间的那一座被攻占,从他防御带的支点,给各个军堡、营寨注入活水的源头变成了防御带最大的破绽。
许煜设立的中央小城本就是为了沟通防御带中的各个军堡营垒的,此处是防御带的重中之重,是秦、燕两军必争之地,能打下这里,秦军的进攻就会轻松很多,同样守住这儿,燕军能随时调度整个防御带中的兵力。
在构筑防御带之初,许煜就深知这里的重要性,而且他也知道这里摆上去别说对手是赵昕月,只要是个统帅进攻这里都会是重点目标。
所以许煜在这座小城的周围囤积了重兵,这里倒是布置的不多,为的便是做一个请君入瓮的局来占据先机。
但许煜没有算到的是这次秦军进攻直接用了泰半的兵力,光是步卒就有十二万。
远比燕军多的兵力压上,遮蔽战场切断燕军各堡联系,给秦军争取了三个时辰的活动时间。
只三个时辰,秦军不计代价的拿下了这座他作为陷阱的小城。
支点被破,接下来就是截断支援,按部就班的拔城。
于是不过三天,许煜构筑的防御带被攻破了一小半。
“明天让我带领陷阵营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将城重新夺回来。”
许煜的书房里,正让杨筱给自己处理右臂上的伤口,半蹲在地的杨筱突然开口道。
今日白天的交战中,为了拿回优势,鼓舞士气,在发现一次机会时,许煜亲率陷阵和亲卫营攻了上去,直到攻上城头才发现这是个陷阱。
带队撤离的时候杨筱在前突围,许煜断后,没来得及护卫,让许煜的右臂被支箭矢从甲缝中擦了下,刮了道不浅不深的伤口。
因为这道伤,杨筱很是愧疚,非要自己来给许煜处理伤口,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情况。
“不用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今日发现的机会也不过是个陷阱,你再去也没有意义。”
轻轻摇头,许煜的心中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秦军为什么突然之前攻势变得如此猛烈?
如同上面有人下了不计代价也要攻破雁门关的命令,感觉比他还要急切。
两军作战,尤其是对于进攻方,冬天绝对不是主动出击的好天气,数九寒冬,天寒地冻,因为天气强行进攻会造成很大的非战斗减员。
初春冰雪消融才是进攻的最好时机。一是天气不再是阻碍,微凉但不至于寒冷的天气甚至有利于披甲作战;二是初春进攻能打断敌国春耕的节奏,让对手不得不把耕种的人力放在前线。
赵昕月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
除非她有不得不进攻的理由!
但是她作为秦帝的亲妹妹,两人心意相通肝胆相照,秦帝早把军权完全放给了她,甚至有“自我以下妄议前线战事者皆斩”的旨意下达。
她为什么要这么急?
除非,她是要将我钉在这里,无暇顾及其它。
突然,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从许煜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让他内心对局势的隐隐不安瞬间落地。
“兴业,帮我取一份标注各国的舆图。”
“怎么了?”
给许煜快包扎完的杨筱被他这突然一句惊了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我总感觉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伤口我来处理,你帮我拿图。”
许煜过于严肃的语气让杨筱没有犹豫,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拿卷起放下的图去。
片刻后,给伤口包扎好的许煜和杨筱一起站在展开的舆图之前。
“兴业,你说你若是秦国的靖南王,你会怎么打这场仗?”
盯着铺在桌上的舆图,许煜目光的焦点逐渐从雁门关一带移向一边,看向了自己第一次上阵的地方。
“我若是靖南王,我若是她……”沉思着,杨筱回答不出。
“不要拘泥于一城一地,以秦国唯一的王,以秦帝之下第一人去思考。”
看着舆图,许煜心中那模糊的猜测开始清晰。